一曲心酸的悲歌-------论曹禺笔下的女性命运

所属栏目:文学论文 发布日期:2011-03-02 08:47 热度:

  [摘要]通过对《雷雨》中的繁漪、《日出》中的陈白露、《原野》中的金子、《北京人》中的愫芳这四个女性形象的具体分析,透视曹禺笔下女性的悲剧命运,追寻曹禺不同时期的情感取向以及对女性问题的关注。
  [关键词]女性;悲剧;现实;理想;
  曹禺在1933—1940年的几年间,创作了一生堪称经典的四部作品:《雷雨》、《日出》、《原野》和《北京人》。这几部作品至今仍屡演不衰,其重大魅力便在于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感情丰富、性格复杂、又敢做敢为的女性形象。曹禺自己曾说过:“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受苦受难、秉性高贵、引起我同情的妇女。所以,我愿用最美好的言语来描述最美好的妇女。”[1]
  纵观曹禺的作品,女性形象几乎包括了旧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妇女,从社会最底层的佣人、妓女、村妇到社会上层的太太小姐们。尽管她们所处的社会地位不同,拥有的物质财富不同,但是她们在精神上都是痛苦不堪、充满苦闷的,似乎都逃不出悲剧命运的安排。通过对这几部作品的解读,我们看到了一个个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的女性灵魂,同时也明显地感受到作者各个时期的思想情感的不同与变化。
  一、现实与理想信念的不可调和
  繁漪、陈白露、金子、愫芳这四个女主人公,在生活中都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苦和磨难。然而作为个性独立的女性,她们渴望理想生活,有着相同的精神领域的追求,有着同样的反抗行为。
  首先,她们的婚姻生活都是不幸的。《雷雨》里的繁漪,出身于封建家庭,却屈从于父母之命,被骗到了周家,嫁给了几乎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周朴园。自从进入周家的十八年来,她都过着毫无生气的监狱似的的囚禁生活。只能任由周朴园训斥、监视、压制、奴役。她成了周朴园名誉上的妻子,精神上的奴隶。这样的日子,着实让人一天都过不下去,可是她却在里面足足待了18年!年龄的巨大悬殊和情感上的巨大隔膜,再加周朴园自身的霸道、自私、独裁、残忍,这些都让人难以忍受、痛苦万分。
  《日出》里的陈白露,是一个交际花,她抽烟、打牌、喝酒、嘲弄男人,以至于有人说她是个“玩世不恭,自甘堕落的女人”。曾经,她对爱情充满了幻想,她在努力追求着意中人,于是她嫁给了诗人,在婚后度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这位诗人“永远是那么乐观”,“相信一切是有希望的”。[2]可是孩子却死了,维系他们情感的绳子也由此开始断裂。陈白露也受不了婚后的“平淡、无聊与厌烦”,他们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金子原本有一个相爱的情人——仇虎,但是仇虎却遭人陷害,被关进入了监狱,金子才被迫嫁给了焦大星。焦母是个非常专制霸道的女人,是“野蛮婆婆”的典型代表,样样都必须惟她是从,稍不顺心,就对人又打又骂,并不时挑拨她与儿子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想用巫术加害她。金子并不爱大星,一见到他就觉得“厌气”,觉得他是个“窝囊废”。初恋情人仇虎的出现,进一步促使了他们婚姻的破裂和瓦解,金子选择了私奔。但在官兵的重重包围下,仇虎自杀,留下了金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北京人》里的愫芳,出身于江南名门之家,但从小父母双亡,长期寄居在姨夫曾皓家里,看人家眼色过日子,忍受着曾思懿的冷嘲热讽和奴役般的使唤,在抑郁凄凉的曾家,能够支撑她承受一切的便是对表哥文清那份执着的爱。不管曾思懿如何的尖酸刻薄,曾文清也是个毫无主见、懦弱无能的人。虽然他也喜欢愫芳,但是始终不敢说出来。对于这份没有结果的感情,愫芳还是一往情深地坚守着。甚至当文清离家出走时,她说“他走了,他的父亲我可以替他伺候,他的孩子我可以替他照料,他的字画我管,他爱的鸽子我喂,连他所不喜欢的人我都觉得该体贴,该喜欢,该爱。”[3]为了这份爱,愫芳在无尽的忍耐中过着可怜的日子,让自己的青春热情被无望的爱情消融殆尽。
  其次,她们有着相同的精神追求。年轻时的繁漪就是一个向往爱情,追求未来幸福生活的女子。自从嫁进周公馆以来,繁漪一直过着抑郁的生活,当年轻、热情的继子周萍闯进她枯寂的生活后,她受伤的心又重新得到了滋润,不顾一切地陷入了疯狂的乱伦爱情之中,她忘记了自己的名誉、身份和地位。当她得知周萍爱上了年轻美丽的女佣四凤后,便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们,甚至采取了报复的手段。在第四幕中,繁漪差不多是在绝望的祈求了“萍,好了,这一次我求你了,最后一次求你,我从来不肯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萍,你带我离开这里,日后,甚至于你把四凤接来一块儿住我都可以,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4]为了她心中所谓的爱情,她可以做出多大的牺牲。
  陈白露作为混迹于上流社会的交际花,表面上过着承欢卖笑、纸醉金迷的生活,心却是异常痛苦的。她的玩世不恭、自甘堕落只是生存的需要,心里一直都有追求自由和爱情的理想。她时时回忆与诗人度过的那段美好日子,想着与方达生青梅竹马的情谊。可是现实使她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破灭。
  到了金子身上,对自由和爱情的追求更是到了极致。金子从小生活在这片充满生机活力的原野里,比别人多了一份激情和狂野。她与仇虎自由恋爱,却被迫嫁给焦大星,虽然大星对她千依百顺,但是她的心却始终向往那个“黄金铺地的地方”。婆婆的监视和囚禁,都未能改变她的决定。当仇虎再次出现后,她不顾一切的与他相爱,甚至把他带进了焦家。为了爱情,她逃离了焦家,选择与仇虎私奔。
  第三,面对现实的黑暗与压迫,她们都毅然奋起反抗。繁漪敢于和周朴园“唱反调”。为了自己心中的爱情理想,她与周萍上演了了一场“乱伦之恋”。她公然反抗周朴园,认为自己没有病,坚持不肯吃药。被周萍抛弃后,她的反抗变得疯狂起来,用她自己的话说“一个女人,你记着,不能受两代人的侮辱。”[5]这是她对周氏父子的血泪控诉。面对周朴园的冷酷自私,面对周萍的抛弃背叛,她疯狂地实施了报复。
  陈白露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她对这黑暗世界充满了不满。比如,对潘月亭之类她从不奉承讨好,对顾八奶奶之类经常会有嘲讽的话语。在“救小东西”这一事件上,就充分体现了她的反抗性。当她听说小东西把金八打了,不禁连声称赞。当福开告诉她金八很厉害,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挺身而出,公开宣称“出了事由我担待”。小东西死后,陈白露用酒浇着心头的痛苦,她对整个社会绝望了。在太阳要起来之前,她选择了自杀,用自己的死完成了向黑暗社会的最后反抗。愫芳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温柔文静,忧愁善良。然而在她默默忍受的背后,也有一颗反抗的心。她支持文清走出家门,支持瑞贞的决定,文清死后,她更看清了整个世界,最终离开曾家,走向社会,寻找新生。
  二、不同环境下的绝望与挣扎
  繁漪们虽然有着相同的不幸、相同的追求、相同的反抗,但是她们所处的生活环境,各自的个性特征、生活态度等却不尽相同。
  首先,四个女性的生活环境不尽相同。繁漪出身于名门大户,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接受过“五四”时期新思想的影响。嫁给周朴园后,成了周公馆的女主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生活。但她受到了周朴园无尽的指责与羞辱,忍受着他的自私与专制,与周萍的乱伦,使周围的人际关系也变得混乱。陈白露出身于书香门第,也曾读过书,受过教育。和方达生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突然,她的父亲去世了,家庭的经济支柱倒塌了,这一变故是对她的人生道路无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正如她所说:“我一个人闯出来,自从离开了家乡,不用亲戚朋友的一点帮忙,走了就走,走不了就死。”[6]为了生活,她当了电影明星,还当了舞女,最后成了一个过着寄生生活的交际花。她“舞女不像舞女,娼妓不像娼妓,姨太太不像姨太太,”[7]把自己卖给任何一个可以供她吃供她住供她玩的男人。
  在《原野》的序幕中,曹禺写道:“大地是沉郁的,生命藏在里面……巨树在黄昏里伸出乱发似的枝……爬满年老而龟袭的木纹,矗立在莽莽苍苍的原野中。”[8]在这片肥沃广阔的土地上蕴藏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女主人公金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她不同于繁漪和陈白露,她只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在焦家,她受到婆婆的严厉监视管制,婆媳矛盾突出。每天对着自己并不爱的焦大星,又是让人异常痛苦。
  愫芳虽出身名门,受过封建士大夫思想文化的熏陶,但是从小父母双亡,身世凄凉,跟林黛玉一样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看着人家的脸色过日子。在曾家,她既受到曾皓的限制与束缚,又受到曾思懿的嘲讽与使唤,喜欢表哥曾文清,对他无私的付出,却又得不到回应。
  其次,不同的生活环境、出身教养对她们的性格、生活态度也造成了不同的影响。繁漪有着美丽的心灵,然而为着不正常的关系和环境的窒息,使她呼吸不着一口自由的空气。繁漪一出场,曹禺便对她进行了一针见血的描述“她的脸色苍白,眉间看出来她是忧郁的,郁积的火燃烧着她……但也有一股按耐不住的热情和力量。在她的心里翻腾着,她的性格中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蛮劲,使她能够忽然做出不顾一切的决定。她爱起人来像一团火那样热烈,恨起人来也会像一团火,把人烧毁……。”[9]随着剧情的发展,第二幕里她对周萍说:“你不要把一个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10]第三幕可以说是她发狠的报复。第四幕中,在她亲眼看到周萍与四凤密约之后,她又转而恳求他所鄙视的周萍把她也带走。繁漪的爱就像一把犀利的刀,她愈爱的,愈要划出深深的创痕。
  繁漪是“大爱大恨如火一般”的性格,陈白露则是“沉静的倦怠的”性格。她一个人孤身“奋斗”在上流社会,对于周围环境的黑暗,她早已看得麻木。为了生活,她成了有钱人的工具和玩物。作者在陈白露出场时写道:“神色不时地流露出倦怠与厌恶;这种生活的倦怠是她这种漂泊人特有的性质。她爱生活,她也厌恶生活。生活对于她是一种习惯的桎梏,她不再想真实的感情的慰藉。……”[11]可见,她虽然对世界感到厌恶不满,但早已失去了繁漪那种内心的骚动,剩下的只是倦怠与厌恶。
  金子的性格在四人中应该是最野的。她把女性的“情感欲望与追求”和“敢爱敢恨”的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既不像繁漪,也不像陈白露,她的性格核心是“野“,野地出生,野地生长,妖媚中带着泼野,生命中有着强烈的求生存求自由求激情的欲望。对于焦母的刁难,她敢于回击,为了追求爱情,她敢于和仇虎私奔。
  愫方在《北京人》中一露面,曹禺便对她进行了恰如其分的描述:“见过她的人第一印象便是她的沉静。多年寄居在亲戚家的生活养成她一种惊人的耐性……”[12]曹禺用了“哀静”来概括愫方的形象,“苍白的脸上恍若一片明静的秋水,里面莹然可见清深藻丽的河床,她的心灵是深深埋着丰富的宝藏的。”[13]“她温厚而慷慨,时常忘却自己的幸福和健康,抚爱着和她同样不幸的人们。然而她并不懦弱,她的固执在她的无尽的耐性中时常倔强地表露出来。”[14]愫方身上有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有常人称道的善解人意、贤惠、忍耐等品质。
  第三,她们各自的反抗程度、结局也是有所差异的。繁漪在受了周氏父子俩人的欺侮后,奋起反抗,开展了疯狂的报复行为。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周萍开枪自杀,四凤和周冲触电而死,繁漪自己也发了疯。虽然结局如此悲惨,但是她在报复中也曾有过心软、动摇,她的反抗是怯懦的。
  陈白露为了生活,把自己卖给了整个社会。她搭救小东西,怒斥黑三,也是她对这个社会的不满与反抗。她不甘心自己的命运,但她不像繁漪那样有过热烈的追求,而是与环境虚与周旋、游戏人间,用玩世不恭来麻醉自己,当麻醉不了时,只有走上毁灭自己的道路。陈白露的死是对生活的绝望,她死于对生活的觉醒,她的死也是一种反抗。
  金子是四个人中性子最野的,也是最叛逆的。嫁入焦家后,和婆婆焦母就有许多冲突,直到仇虎出现,这种冲突达到了顶点。她选择与仇虎私奔,坚决地离开那个充满阴暗的家庭,离开了懦弱无能的丈夫。最后,她好不容易离开了死气沉沉的焦家,又迷失在茫茫的原野之中。
  愫芳温柔善良、忍辱负重,但她的精神却有着内在的丰富性。她并不懦弱,她有自己的信念与追求,她曾经向命运提出挑战,“这样活着,是干什么呀”,终于走出曾家的大门,与封建家庭彻底决裂。她的反抗与繁漪她们相比更进了一步。
  结语
  在曹禺笔下,女性的命运不外乎两种情况:发疯或是出走。不论在家庭里还是社会中,不论是知识女性还是农村妇女,不论其是否具有火的性格、水的柔顺,最终她们都逃不出悲惨的结局,在强大封建势力的压制下苟延残喘着。作者同情个性受压抑、婚姻爱情上不幸的繁漪;同情误入歧途、深陷污池的陈白露;同情婚姻不自由被婆婆虐待的金子;同情寄人篱下、逆来顺受的愫芳。作者总是从不同角度揭示她们的善良天真的本性,肯定她们追求幸福、自由和解放的愿望,对于造成她们不幸的旧社会、旧制度、旧道德和旧势力给予猛烈的抨击和揭露。
  但是细细读来,可以发现在不同时期作者的思想情感还是有所变化的。曹禺在创作《雷雨》时,“是一种情感的迫切需要”。就“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汹涌流来推动我,我发泄着被压抑的愤懑,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所以整个剧中的氛围都是令人感到“郁热”。[15]他对人的生存的合理性表示怀疑,他在为宇宙中的神秘、“天地间的“残忍”、而困惑和恐惧。在《日出》的创作中,曹禺把自己的视线从家庭投向了整个社会,于是较之写《雷雨》,则又多了一腔愤怒之情。无论是陈白露的堕落和最终自杀,还是小东西被逼上吊,在探讨这些人物的悲惨遭遇时,曹禺均把矛头指向了“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罪恶社会。而《原野》中无论是焦母和金子各不相让的心理交锋,还是仇虎在黑林子中的内心激烈的挣扎和冲突,都无疑成为曹禺自身某种情绪体验的再现。金子毅然奋起反抗,既是对宇宙、对现存社会秩序的反抗,也是对人自身的反抗。到了《北京人》,已看不到曹禺早年极尽心力塑造的充满原始的野性、热情和叛逆精神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温柔敦厚、善解人意的愫芳,她是作者新的生命创造,是坚韧、博爱、自由的现代理想人格的体现。我们从愫芳的出走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曹禺的乐观情绪,体现了作家对戏剧审美境界更高的追求和向往。
  曹禺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和思考在现代文学史上是极具代表性的。曹禺的剧作以被压迫、受压抑的不幸生命为关注中心,表达了缠绵悱恻、深刻诚挚的悲痛,激起人们深深的哀怜同情,引我们去认识美、追求美,憎恶丑、反对丑。
  [注释]
  [1]李健、曾广灿.曹禺剧作人物的性格结构与其他.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7
  [2]田本相.曹禺剧作论.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1:112-113
  [3]曹禺.北京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153
  [4]曹禺.曹禺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46-147
  [5]曹禺.曹禺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69
  [6]田本相.曹禺剧作论.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1.112-113
  [7]田本相.曹禺代表作.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6.208
  [8]曹禺.原野.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447
  [9]曹禺.曹禺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35
  [10]曹禺.曹禺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01
  [11]曹禺.曹禺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300
  [12]曹禺.北京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38
  [13]曹禺.北京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38
  [14]曹禺.北京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38
  [15]曹禺.曹禺文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211
  

文章标题:一曲心酸的悲歌-------论曹禺笔下的女性命运

转载请注明来自:http://www.sofabiao.com/fblw/wenyi/wenxue/7423.html

相关问题解答

SCI服务

搜论文知识网的海量职称论文范文仅供广大读者免费阅读使用! 冀ICP备15021333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