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医药现代化产生的背景来看，中医药不得不现代化;从中医药现代化发展的历程来看，缺乏实质性进展的同时暗藏危机;中医药临床疗效的根源是中医药理论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中医药与现代医学科学属于截然不同的理论体系，是中医药现代化危机的根源。中医药学的学术体系日益式微，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以中医药相关理论为基础建立一套独立于当今科学的并且在深度和广度上与当今科学媲美的新的科学体系。中医药发展需要坚持临床疗效，守住临床阵地，在继承的基础上积极创新，掌握话语权直至未来医学发展的主导权，避免成为学术孤岛。
1就背景而言，中医药不得不现代化
秉承“四个现代化”的思想，1979年鲁仲仪、陆永昌等人相续指出中医药需要现代化[1-2]，1979年底至1980年初在广州召开的全国医学辩证法讲习会提出运用现代科学的知识和方法研究中医、阐明中医、发展中医以实现中医药现代化的设想[3-4]。同年，卫生部召开的中医、中西医结合工作会议提出了中医现代化的问题[5];接着，中华全国中医学会省、市、自治区分会秘书长在会议指出“中医学会的干部要做实现中医现代化的促进派”，揭开了中医药现代化的序幕[3]。1985年中央书记处关于卫生工作的决定指出“中医必须积极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现代化手段，促进中医药事业的发展”[6]，此后，中医现代化被列入国家“七五”研究课题[7]，中医药现代化研究广泛开展起来。1996年全国卫生工作会议上国务院提到了“中医现代化”，1997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卫生改革与发展的决定》正式明确提出“积极利用现代科学技术，促进中医药理论和实践的发展，实现中医药现代化[8-9]”。中医药落后于现代医学科学技术水平是中医药现代化的逻辑前提和根本原因[10]。一方面，西医是当代的主流医学[11]，中医的发展空间被西医严重挤压导致中医的生存危机，中医药要生存与发展就必需现代化[11-12];另一方面，随着现代科学技术和社会的发展，临床上出现了大量的中医学理论难以解释的新事物、新现象，中医药已经不能完全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健康和治疗需求[12-13]。现代科学技术在全球的主导地位已不可动摇[14]，中医药现代化不得不运用现代科学技术[7]。
2就历程来看，中医药现代化暗藏危机
国家对中医现代化研究非常重视，在运用现代科学技术促进中医药现代化的思想指导下，人们按照西医现代化的模式与方法对中医进行长期、大量的研究工作却没有取得实质性、突破性的进展或成果[15-16]，同时还存在中医药西化的风险。中西医理论体系与哲学思想不同，发源于中国古代的中医药理论很难纳入以还原论为主的西方科学体系中[17]，事实证明用现代医学理论取代中医传统理论的这条路走不通[18]：抛开复杂的中医理论不谈，就中药研究而言，以还原论为指导的中药物质基础及机理研究一直主导着中药现代化研究，但是由于中药多成分、多靶点的作用特点[19]，难以用现代科技知识阐明中药作用的本质和具体的物质基础[19]，一贯运用现代自然科学的概念体系及其价值观与标准来衡量中医药，单纯运用包括现代科学技术去研究、验证、解说中医药[20-21]，会导致中医药脱离中医理论指导走向中药西化的道路甚至灭亡[20-21]。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来研究中医必然会落实到具体的物质基础上，而这种物质肯定是属于现代自然科学体系的物质，而不会直接观察到中医药所说的“气”这类微观物质。中医药学的“气”等概念是一种高度概括和抽象的概念，有别于现代科学体系中的以实证为主的具体物质。中医药以思辨为主，而现代科学以实证为主，在现代医学模式下中药将会被看成具体的物质而分解成一系列成分，根源于现代科学的系统论及系统生物学等研究的也是实证的具体物质成分与系统的关系。总之，无论是基于机械论、还原论，还是基于系统论，现代科学都无法完全解释中医的整体观等哲学思想及该语境下的“气”等概念，只能将中医药肢解，以致其西医化，最终导致中医被消解直至没落、甚至灭亡[22-23]。
3回顾历史，中医药生存与发展的根源探析
中医之所以能延续至今并与现代医学共存发展[39]，表面上在于其确切的临床疗效，而根本原因在于有完全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的理论和作为支撑[24]。没有中国古代的自然和社会及哲学理论就没有中医药学理论;没有中医药学理论，中医药就会像其他民族医药知识一样仅仅是单纯的经验，最终淹没在现代医学的洪流之中。中医药理论中气、阴阳、五行、天人合一、取象比类等概念、思维、方法具有哲学、自然科学及社会科学的多种属性，是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等多学科交织的产物，反映对人、自然、社会等一般规律的整体认识[10]，中医药理论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广泛整合当时先进的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哲学科学等知识[25]，同时吸收经验与想象、本土医学经验与外来医药学知识等[25]，在实践中不断修正，最终形成了一个非常成熟的、完善的、符合客观规律的理论框架[21]，形成独具特色的理论体系。中医药知识不仅能解释与疾病和健康问题[15]，而且还是天、地、人乃至整个宇宙的规律在医学领域的体现[15]。这种理论体系不仅指导中医药学的发展，而且深深地影响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结构和走向[11]，甚至还能用五行的生克关系来解释古代王朝的“气数”等[11]。中医药相关理论体系不仅指导医药学而且广泛的影响了当时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以及政治文化等诸多方面。广泛吸收中国古代哲学文化及自然科学精华的中医药理论体系具有完整性和科学性，中医药的临床诊疗才具有全面性和有效性，因此中医药不仅可以经受住历史长河的考验并持续发展[26]，而且还可以包含现代科学前沿的研究内容[27]。
4结合当前形势，中医药现代化危机的根源分析
中医的发展是建立相应的哲学、自然、社会科学之上[28]，就医学体系而言，中医学是一个完整的独立于现代医学体系的医学体系。现代医学之所以能迅速发展是因为它属于现代科学体系，能更好地运用现代科学成果促进自身的发展。现代科学形成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地理等基础学科并拥有相应的哲学文化基础，微观方面深入分子、原子、电子、量子，宏观方面则为星辰、星系、宇宙，建立起一系列分科和完整的现代工业和科研体系，影响着现代社会的各方面，形成一套具有深度和广度的完整理论体系。目前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以及生活方式等与古代有着很大的差别，现代自然和社会科学与中医药的哲学基础截然不同，属于不同的学术理论范畴;由此看来，中医药似乎必须要有自己的一套独立于现代科学的、完整的能与当今科学体系相提并论的学术理论体系。一方面，利用现代科学技术研究中医不能建立新的学术理论体系。运用现代指导思想和科学知识来进行科学研究，也就是说中医和西医的理论基础、研究对象、研究目的、研究手段也是一样的[22]，研究结果必然属于现代科学范畴，揭示阐述出来的真理最多是现代医学的补充和完善[22];基于辩证唯物论一元真理观[29]，在现代科技环境下利用现代科学技术研究中医不能创造出有别于现代医学或者超越现代医学，又有别于传统医学的新的医学理论体系以及科学理论体系[29]。另一方面，在当今科学技术理论。高度发展的情况下，利用阴阳五行等中医的基本观点以及中医的哲学基础来重新建立一个完整的独立于现代科学体系并能与之相提并论的科学理论体系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目前，中医药相关理论主要运用于中医药领域，虽然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及文化越来越受青睐，但是，这些思想文化在自然和社会科学领域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哲学思想起指导作用，基本不涉及具体的理论。在某些领域中医药学相关理论完全没有被实际和直接的运用，如：基于中医药的相关理论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用来设计制造宇宙飞船。之前已经有专家详细论述过现代中医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进行分门别类的探索以行成完整的属于自己的自然、社会、哲学等科学体系[30]。中医药理论虽然广泛运用于医学领域，但其他领域的发展运用远不及当今科学。很多现代人从传统文化意义上思考和认识中医药相关理论，很少有人利用这些理论来解决实际问题，最多是作为一种哲学思想在较高层面来指导实践，如：可以借鉴用阴爻阳爻来创立二进制却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用阴阳五行八卦等来设计芯片及操作系统之类。医学的发展不是独立的，它是建立在其它学科发展之上的，只有当新的理论或者新的技术产生，并运用于医学领域，医学才能进步[28];中医药理论在医学领域能独成体系并与现代医学并存，但是没有一套完整的、能在深度和广度上与当今科学媲美的新的科学体系，这就会造成在其他领域的落后进而影响中医药的发展，这是中医药的潜在危机的根源。
5展望未来，中医药如何发展的策略探讨
没有一套独立于现代科学并且在深度和广度上与当今科学媲美的新的科学体系，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手段对中医药的研究，最终更可能只是对现代科学体系的补充、发展和完善。在这种情况下，中医药该如何发展呢?中医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确切的临床疗效，但从全国中西医医生的人数以及中医医院和西医医院发展情况来看，中医药日渐式微已成为事实[31]。目前，中医药科研和临床中存在着一种惰性思维，一味在发展中医药的优势，却没有与现代医学比较积极弥补自己的不足，这样的后果就是随着现代医学的不断完善，中医药的优势越来越小、阵地越来越少。长此以往，中医药必然会丧失自己的临床阵地，逐渐走向衰亡。中医药自身强大，能西医所不能、能与西医优势互补，这才是中西医并存互补和中西医结合的基础。西医在高速发展，中医药也需要高速发展，这才能保证不被西医淘汰。无论西医还是中医药，最终都需要以疗效为评价标准。中医药必须要坚持确切的临床疗效，不仅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发挥自己的优势，而且要积极与现代科学的比较并及时弥补不足，只有这样才能守住临床阵地，才有继续存在和发展的基础。目前，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西医掌握了绝对话语权，如何才能夺取一定的话语权呢?中医学理论虽然诞生于几千年前的古中国，但是，该体系包涵着大量现代医学的理论尚未能涵盖或解释的内容[32]，其中不乏具有独创性甚至先进性的学说、观点[32]，中医药虽然技术不及西医，但却有着广阔的学术视野[33]。如：无论是阴阳思想、藏象理论、经络学说等中医基础理论，还是组方遣药、方剂配伍等中医临床实践都体现有系统的思想[19,34]，在循证医学方面，中医学具备思维特点和所谓框架，但是没能及时提出完整的概念[35]。试想一下，如果中医药界能够结合中医药理论体系的特点并与现代科学技术结合发展出系统生物学和循证医学，对中医药的发展意义会是多么重大。在临床医学领域可以坚持中医为体，西医为用，走中西医互鉴、交融、结合、扬长避短、以我为本的道路，积极吸收现代科学成果。但是，在医学之外的其他领域呢?没有一套完整的、独立的、能在深度和广度上与当今科学媲美的新的科学体系中医药将会成为沙漠中的绿洲、知识海洋中的学术孤岛，而不是一片大陆。坚持临床疗效是中医生存发展之根本，同时，必须要积极创新，将中医药理论中先进的思想转化为现代医学甚至现代科学的指导思想，这样就能掌握话语权并且把握未来医学发展的方向，同时还需要积极拓展相关学术理论体系，避免成为学术孤岛。
《中医药现代化危机根源及发展策略》来源：《医学争鸣》，作者：何俊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