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是一些事物认知的观点,每个人看待事物上总是有差别的。这篇文章主要是讲述了老子哲学“无”“有”观的建筑空间上的一些认知。
摘要:老子认为道生万物,天下万物既生于“无”又生于“有”:道之“无”蕴涵着无限生机,道之“有”具有创生万物的无穷潜力。建筑由“道”所生,建筑的“无”,是天、地、物、人交互生发与融合的生命场所,建筑的“有”是天、地、物、人协同构建的空间实体。建筑遵循“道”的规律性:建筑的“无”与“有”相互依存,相反相成,建筑的“有”必然向建筑的“无”回归。建筑的“无”使得构筑建筑“无成法”。我们只有用“无为”的态度去对待建筑,依循建筑的本性构筑建筑,才能实现“无不为”的建筑,成就建筑的生命意义。
关键词:老子,有与无,无为,建筑空间,哲学类论文
中国传统建筑文化正濒临消亡。尽管各地在大量建造各种仿古建筑或建筑群,但大多限于模仿建筑形制、抽取建筑符号,停留在固化的甚至是僵化的外在形式,导致建筑形似而魂无的结果,再现了梁思成在《为什么研究中国建筑》一文中指出的文化危机:“近年来中国生活在剧烈的变化中趋于西化,社会对于中国固有的建筑及其附艺多加以普遍的摧残。虽然对于新输入之西方工艺的鉴别还没有标准,对于本国的旧工艺,已怀鄙弃厌恶心理。”[1]377建筑是各民族文化的体现,中国建筑在当今文化环境中却没有得到足够的认知。究其原因,是中国建筑文化没有得到认知,没有建立中国建筑的文化自信。
推荐期刊:《哲学动态》Philosophical Trends(月刊)曾用刊名:国内哲学动态,1978年创刊,是动态性、资料性的学术刊物。它提供国内外哲学界信息;反映哲学各学科的新动向、新问题、新成果;交流研究工作经验;刊登哲学短论和资料;开展述评,活跃讨论;促进哲学的研究、教学和宣传工作。
《老子》十一章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老子》本章意在阐述器物的有无利用之间的关系。敏锐的艺术家和建筑师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建筑空间意义。
近代日本美术家冈仓天心将老子哲学介绍到美国,在《茶之书》中推崇老子思想:“他(老子)认为真正的本质乃是存在于‘无’。举例来说,一个房间的真正实在,是由屋顶与墙壁所圈出的空间,而不是屋顶与墙壁本身。水壶的有用之处,在于它拿来盛水的空间,而不是水壶的形体,或是它的原料。‘无’,因其无所不包,也就无所不能。”[2]53-54“无”的思想受到美国现代建筑大师赖特的崇尚:“印度、波斯、中国和日本的文明都是基于同样的文化起源,主要是佛教的信念,然而这些信念都没有中国哲学家老子的信念更能解释有机建筑。”[3]212赖特从老子思想中汲取人性的光辉和建筑的智慧,老子的“无”成为有机建筑的理论基础,因而当梁思成向赖特请教建筑时,赖特认为最好的建筑空间理论在中国[4]151。
这启示我们:认识和发展建筑,不仅要向西方建筑学习,而且要寻找历史之根,从优秀的历史文化中汲取营养,结合当今的时代精神发展出具有文化特色的中国当代建筑。我们研究中国传统建筑文化,应该研究老子哲学思想与中国传统建筑的关系,即基于老子的“无—有”哲学体系,将老子阐发的宇宙论、人生论下贯到建筑的研究中,尝试在老子“无—有”哲学架构下解读中国传统建筑,探究中国建筑空间本质。
一、老子哲学的“无”与“有”
老子认为,道是宇宙的实存本体,“无”和“有”是它的两种存在形态。《老子》第一章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没有固定形体,超越了我们的感知,故“无”,但它并非空无所有,是一个实有的存在体,故“有”。
《老子》第四十章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陈鼓应认为:“今本《老子》第四十章‘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句,简本为‘天下之物生于有、生于无’。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在哲学解释上具有重大的差别意义。因为前者属于万物生成论问题,而后者则属于本体论范畴。从《老子》的整体思想来看,当以简本为是,而今本‘有生于无’之说,显然与第一章‘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法对应。”[5]94“有”和“无”是道的一体两面,无本末先后的问题,故而天下万物既生于“有”又生于“无”。
道的变动,产生了天地万物。道具有“无”与“有”的双重特性,就物的生成本原而言,道表现出“无”的特性,就物的生成结果而言,道表现出“有”的特性:“无与有,始与母,具就道而言。此是道之双重性。就天地向后反返,后返以求本,则说无说始;关联着万物向前看,前看以言个物之成,则说有说母。”[6]112天地万物是由道所产生的,道是一切存在的始源,道之“无”“始”万物;道具有无穷的潜在力和创造力,道之“有”“成”万物。老子用“无”“有”来说明,道创生天下万物是“由无形质向有形质的一个活动过程”[5]95。道创生万物,内附于万物,以蓄养它们,培育它们。《老子》第五十一章曰:“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形而上的道生成万物,然后落实到物界,内化于物而成为物的本性,这就是德。万物依德发展,万物凭借他物而有具体形态,经由环境而铸成。万物生成的过程中,“没有‘道’,万物无所从出;没有‘德’,万物就没有了自己的本性。所以说:‘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7]101。物由道生,道之“无”蕴涵着无限生机,故为万物之始。物由德育,道之“有”具有创生万物的无穷潜力和能力,创生万物但并不等同于物,故为万物之母,由此建立了道和物之间的联系。形而上的道,落实到生活层面,作用于人生,就是道的自然规定下的人的“无为”。“无为”并不是让人不作为,而是要人顺其自然、不妄为。《老子》第四十八章曰:“无为而无不为。”按照“无为”的方式去“为”,可以产生“无不为”的效果。
二、建筑生成的“无”与“有”
建筑如何依道而生,由德而育?老子认为道生万物。人是天地万物中的一“物”,人由道生。建筑是庇护人的场所,由人的需求而生。
道生人,人生建筑,故就根源性而言,道生建筑。建筑是由一切存在根源的道所创生的。根源性的道含藏着建筑生成的无限未显现的生机,道所创生的天、地、物成为建筑生成的未显根源,即建筑在形而上意义上的“无”;建筑是人们满足生命需求的空间场所,所以人的生命需求是建筑产生的直接根源,成为建筑生成的显性的生机,即建筑在形而上意义的“有”。如果没有蕴含建筑生成的可能性,即使人有庇护生命的空间需求也无法实现构建空间的目的。如果没有人的生命需求,即使蕴含构筑空间无限可能性也不会构成建筑形态。就建筑产生的根源而言,建筑生于“无”,也生于“有”。即《老子》第四十章所说的:“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和“无”是“道”的一体两面,建筑既生于“有”又生于“无”。老子认为德育万物。“道”在创生过程中,内化于万物,以成就各物的属性而显现作用,这便是“德”。形而上的“道”,落实到物界便成为“德”。[5]34“德”是“道”的作用,也是“道”的显现。从根源性上讲,建筑由“道”所生,但就具体生成过程而言,建筑并非如天地生物那样由“道”直接生成。
建筑是人选择适宜的地理和气候环境之“德”———天地之德,发现适宜于建造的材料之“德”———万物之德,依循生命之“道”、采用适宜于材料之“德”的构建技术———人之德,营造出来的存养生命的空间———建筑之德。建筑合天、地、物、人之德而得以成形,建筑之“德”,是天、地、物、人和合之德,也只有如此,才能生成满足存养“道”生之人的生命空间。陶渊明的草庐是天、地、物、人互感而愉悦的空间存在。由此钱穆先生感慨:“田园中人,一面亲就自然,一面又能在人文陶冶中,乃始是人生理想。”[8]12道生万物,又内在于万物,成为万物的本性,万物依据各自的本性而发展出各自独特的存在,成为具有一定形状的物体,即“物形之”。
有形物体的形成和发展还要受到周围环境的培养和限制,即“势成之”。蒋锡昌先生说:“‘势’,指各物所处之环境而言,如地域之变迁,气候之差异,水陆之不同是也。”[9]316虽然物性相同,由于成长和发展过程中所处的环境不同,会造成物形的不同。建筑在具体形成的过程中,是借助天地间存有的草木、土石等物来形成自己的形体,即建筑是“由已有之物而受形”[10]29。我国传统民居,由于不同的地理、气候等自然条件而产生一定差别,而建筑的差异性,即建筑地域性是人们在天地环境中利用天地材料、按照建造方法营造生命空间活动及其结果。
三、建筑存在的“无”和“有”
《老子》第十一章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车、器、室都是形而下的具体事物,三者的“有”、“无”分别指有形体的实“有”和空“无”,“有”“无”相成,构成了车轮、陶器和房屋,因而有了相应器物的利用。老子论述室之“有”、“无”,意在引出室之“无”,引导人们认识建筑空间的“无”的作用:建筑只有是虚空的,阳光、空气才能流动不竭,人的活动才能通行无碍,才能满足人的生命需求。老子重空“无”,意在引导人不再拘着于生活中所见的具体形象,获得对事物的完整把握,从而揭示出建筑的“无”蕴含着无限生机,含藏着生活的创造源泉。此外,老子认为车、器、室等“有”给人生活带来便利,故“有之以为利”。
所谓的利,“即是能维持或增进人之生活者,亦即能满足人之生活需要者”[11]441,所以利是用来满足人的生活需求的。老子提出“无之以为用”,引导人们通过认识事物的“用”(体之用)来把握事物的“无”(用之体)。老子将“有”与“利”、“无”与“用”进行关联,意在引导人不再沉迷于生活中的“利”,而自觉认识生活器物的“用”,由此体认生活中蕴含的“无”。中国建筑的“无”,不仅是“室之无”,即建筑的虚无空间,而且是建筑群体组合的“无”:建筑单体围合成院,合院组合为院落。这种院落式空间,处于一种与天地相通的虚空状态,构成建筑群中的空白,犹如建筑群中的“橐龠”,空虚而不穷竭,蕴含无尽创造,故“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五章)。
中国古代建筑创造出的院落式空间模式,就在“无”中展现出生命的意义。人在庭院中与天地物交互生发:“这种庭院,事实上,是将一部分户外空间组织到建筑范围以内。这样便适应了居住者对于阳光,空气,花木的自然需求,供给生活上更多方面的使用,增加了建筑的活泼和功能。”[12]96庭院消解了建筑与天地的界限,使得人们能够时刻感受到建筑之外的无限丰富的空间,使得庭院更能满足人们生活的精神需求而成为“比自然更有意义的空间”[13]2,成为建筑群中最精彩的部分。中国传统建筑创造了独特院落式空间形态,构成实中有虚的空间组合,由于虚无的庭院空间存在,创造了天、地、物、人之间的互相生发的场所,从而赋予建筑和建筑群具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由此显现出老子对中国建筑重“无”的影响。
四、建筑相待的“无”与“有”
建筑的“无”与“有”的相互关系是动态的,建筑的“无”、“有”双方相反相成而又相互转化。《老子》第二章曰:“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有无相生”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从建筑空间的生成过程来看,人的建筑需求是无形的,通过设计构思将无形需求转化为可视的可以实现的设计图纸,因此建筑设计是一种从虚无的想象到实有的图纸生成过程。人们采用一定的建筑技术,将建筑构件围合空间,构筑建筑是一种实有到虚无的过程。
其二,从建筑的存在形态来看,建筑是从天地无限空间中围合成供人使用的有限空间,即建筑空间,然后通过门窗洞口沟通建筑内外空间,突破有限,形成有限中的无限空间,回归空间的本质,建筑的“有”最终回归到建筑的“无”,由此构成建筑的“无—有—无”模式的“有无相生”的循环过程。
其三,从建筑的发展过程来看,人们生活在建筑空间中,是“有”和“无”互生过程:住宅因生活的需求而构成建筑实体,从实体建筑转向为居住的场所,继而产生归属感,成为一种体现生活方式、承载生活过程的精神场所,场所精神凭借建筑实体得以延续,成为“有无相生”的生活空间。《老子》第四十章曰:“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反者道之动”的“反”具有相反的意思,即向对立面发展的意思。建筑的“有”具有向“无”转化的趋势:建筑之“无”内在于建筑发生作用,促使建筑实有空间具有消解的趋势。
中国古代建筑独特的木构架体系使得门窗设置具有极大的灵活性:“在中国建筑里,支重的是柱子,墙壁如同门窗隔扇一样,都是柱间的间隔物。其不同处只在门窗隔扇之较轻较透明,可以移动。所以墙壁与门窗是同一功用的。”[14]55门窗成为不受建筑结构约束的虚无,消融了建筑的实有对虚无空间的隔绝,实现室内外自由沟通,室内外生命得以融合,获得建筑空间存在的意义。随着建筑科学技术的发展,轻型结构技术突破实有界面的空间限制,厚重、封闭的墙体发展成为轻薄、透明的墙面,墙体从“有”转向“无”,实现虚化、弱化,甚至走向消失,消除人与天地万物之间的隔阂。另一方面,建筑具有回归空间本质的要求。
空间是流动的无限的,当人们为了生存的需要,通过各种物质技术手段将其限定为建筑空间,演化为我们熟悉的不变的或者缓慢变化的建筑模式时,这种人为的建筑空间固定、呆滞了,“缺少生活气息,只能使人们的生活勉强去适应它”[15]995,“这些建筑给我们的印象是:物品和商品。它们使我们忘记里面住的是人”[15]1001。脱离真实生活的空间,无法满足“活”的人生命需求,丧失了建筑本质问题:人们为什么需要建筑?因此,建筑始终具有一种回归生活空间、回归生命意义的要求。
当今面临的环境危机,生态建筑、可持续建筑、低碳建筑、绿色建筑随之相应产生以节约能源、保护环境,如《老子》第十八章所说的“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那样,这些技术的出现只是人们应对环境危机所采取的补救措施,是对建筑破坏人与天地万物和谐的一种反思:过分注重建筑实体性而弱化了建筑产生与存在的依据,必然导致回归建筑本有的与天、地、物、人感通的生命追求,及由此体现出的整体和谐的生命价值。建筑的“有”回归建筑的“无”,不是消除建筑的实体性,而是回归建筑满足生命存在的本根需求,回归建筑与天、地、物、人和合而成的自然状态。
五、建筑玄妙的“无”
建筑是一种可感知的真实存在,建筑存在是一种“有”的现实存在,表现出建筑物质形态存在的确定性。道生万物,变动不居,蕴含着无穷变化,建筑因天、地、物、人的变化而变化,建筑在保持稳定的形态的基础上体现出一定的可变性,形成丰富的建筑可能性。建筑顺从天地万物的变化而变化,为了适应不同的气候,人们创造了适应地域性气候的开敞程度不同的建筑形式。我国古代人民遵循着土地同其所生长的人民和动植物相适宜的法则,以此营造与天地万物生命融合的建筑。《周礼•地官司徒第二》记载:“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以相民宅,而知其利害,以阜人民,以蕃乌兽,以毓草木,以任土事。”[16]149中国古人在选择居住环境时,感受的是环境的生机,是以生命感通的视角体察环境,追求人与环境间的交互感应,不是将环境视为外化于生命之外的物质环境,因而建筑是建立在人与环境之间生命关系的基础上的:“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17]75这就要求人们在选择住宅地址时,应综合考虑形势、泉水、土地、草木等环境因素与人的生命关系,取得最佳的人居环境效果。
建筑“盖因在实用方面永无永固之必要,生活之需随时修改重建”[18]198,随着人的生命不断发展而变动不居,故建筑的存在具有不确定性。建筑存在的不确定性使得建筑产生了独特的魅力,营造了不同场所的奇妙的空间体验。建筑既有在物质空间上的不断变化以适应人们生命活动的需求,又有在精神空间上的追求,超越有限的建筑空间,将建筑空间融化于无限的宇宙之中,以此滋养无限的生命。《晋书•刘伶传》记载:“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19]910魏晋名士纯任生命之自然,试图摆脱世俗生命羁绊,恣意伸张个体生命,以天为屋顶,以地为枕席,将建筑空间推向无限。建筑满足生命需求,人类的生命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在时间轴上是绵延不断,建筑随着生命的流动而无限发展。滁州琅琊山麓的醉翁亭,承载着欧阳修“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的自然山水之乐,成为一种文人志趣的标志,成为建筑的内在精神:人去亭空,醉意犹存,酿泉潺潺,亭影不孤。
建筑因庇护人的生理生命而表现为一种实存的不变存在,由于人们追求生命意义、实现生命的价值,建筑展现出与精神生命相呼应的无限性。发源于人的内在生命需求的建筑,是一种实存的“有”,这种“有”随生命的发展而变化,生命不止,建筑不止,故建筑是无限的;天地万物变动不居,建筑随之变化,建筑是无定形的,建筑因循天、地、物、人的变化而变化,显现出一种玄妙的“无”,在实存“有”的基础上呈现出建筑的独特的一种存在。
六、“无为”的“有为”建筑师
建筑师是建筑空间的塑造者。建筑师通过专业知识的学习,依据个人的生活经验,为大多数人营造活动空间,是建筑师的一种“有为”。建筑师的设计活动是依据自我,推测他人,由个体生命推演群体生命的过程。如果过分彰显自我,则可能造成以个体生活经验替代群体生活经验,让多数使用者被动地适应少数设计者的意愿,无法满足大多数人的行为和心理需求。因此,只有通过生活体验和调查研究,将个体“我”融入群体“我”中,即“无我”,才能透彻内在生命的建筑需求,理解他人的生活方式,将个体的小我融入到社会群体的大我,实现为他人设计美好生活的目标。
C•亚历山大认为:“一个自由无我的人,从虚空出发,让语言从虚空无中产生需要的形式。……这就是把你带进那种在其中生活你生活得如此接近于你的内心,以至你不再需要语言的意境之门。”[20]413,419建筑师只有在“无我”时,才能透彻建筑本质,回归社会生活,使建筑充满活力。“无我”的建筑师,塑造出能够体现出多数人需求的空间环境,体现出社会的意愿,这样的建筑或许如此平凡以致令人感到自然,似乎看不到炫耀的空间表现,看不到建筑师的作为,但是却能营造一种令人愉悦的空间氛围,一种洋溢生机的空间场所,这就是建筑师遵循建筑的本性“无不为”的结果。因此,建筑不是建筑师的个人表演舞台,而是建筑师为社会群体搭建的生活舞台。建筑师应当放弃个人私利,以实现建筑的社会价值,以创造美好的人居环境。建筑师的“无我”,不仅能将个我扩展到群我,而且能将生命与建筑融入天地万物,将小我充实为大我,在生命层面上与天地融合,参赞天地的化育过程。
中国古人为了在城市中实现“自然无为”的生活,创造了一种将天地万物融入生活的独特建筑空间———园林。园林是以“自然无为”为经营原则,计成认为:“故凡造作,必先相地立基,然后定期间进,量其广狭,随曲合方,是在主者,能妙于得体合宜,未可拘率。”[21]47所谓的“得体合宜”,就是指园林的经营应当顺从人的内在生命的需求,因顺天地万物的本性,以此取得合宜的天、地、物、人的关系,不能被现有的园林成法所羁绊。园林空间的营造是依循“无为”原则的“有为”,就是“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无我”的建筑师能因顺天地万物的本性,将其发展成为营造建筑环境的“活”质料。“无我”的建筑师,能保持一种虚静、谦下的态度,放弃对建筑已有的成见甚至是偏见,自觉地体现和融合天、地、物、人的生命需求,自觉地因顺建筑本性而不加以人的强作妄为,不受建筑固有的形式和法则所束缚,创造出“无不为”的建筑。建筑将人的生命融于天地万物的生命进程之中,使人的生命得以不断地充实和发展,实现人的价值。这就要求建筑师在设计建筑时,将个体我融入群体我,将个体小我扩展至天地大我,感通场所中天地万物的生命存在和发展,将建筑视为人与场所在生命的意义上和合的结果,实现“人宅相扶,感通天地”[17]63,达到生命与建筑在“无为”层面上的统一。
七、小结
老子认为“道”是形而上实存之“道”,以“无”说明道是万物之始,以“有”说明道是万物之母。道创生天下万物,内在并作用于万物,显现出可以遵循的“相反相成”、“返本复初”规律。道作用于人生,“无为”而“无不为”,成为人们生活的准则。老子的“道”成为天、地、物、人的依据,也成为中国传统建筑的依据。建筑由“道”所生,由天、地、物、人和合之“德”所养,“道”和“德”是建筑产生与发展的依据。建筑的“无”是指人创造建筑这种生命存在的依据,是建筑的根源性因素。
建筑的“有”是指人有意识地营造活动而创造出的一种空间存在,是建筑生成性因素。建筑是“无”与“有”相互作用而产生,“无”依“有”而成,“有”依“无”而生,二者始终处于动态的对待关系中。在建筑的“有无相生”生成与发展过程中,“无”向“有”的落实产生了建筑,“有”向“无”的转化规定了建筑发展方向,由此“反者道之动”规定了建筑的必然发展趋势。建筑的“有”与“无”是相互依存、相反相成的,循环不已。老子论述“无为”,规诫我们依循建筑的本性构筑建筑,不要对建筑强作妄为,保持对待建筑的“无为”。建筑的“无为”,要求建筑师的“无我”:一方面要求建筑师将个体我融入到群体我,实现建筑的社会意义,创造和谐美好的生活场所;另一方面要求建筑师将个体的小我扩展至天地的大我,实现建筑的场所精神,营造天、地、物、人交互生发与融合的场所。建筑师依循“无为”的原则创造“无不为”建筑,成就建筑的生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