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舞作为中国古典舞训练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是徒手身韵的延伸，也是服饰道具舞蹈的基础，至今已形成较为系统的袖舞教材和教学方法。经过多年的教学积累与舞台实践，在身与袖的关系上，袖舞的教学和创作已获得了较为丰富的经验和成果，但是在双袖之间的袖法配合，袖与动作技术之间的配合，以及舞台表演中袖法技术的表现，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与实践。川剧在戏曲艺术中有着独树一帜的特点，它广采博纳巴蜀的地域文化与民间技艺，是巴蜀艺术丰富资源的杰出代表。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它积淀了一些古老戏曲剧种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原始演出形态，古今杂呈而又浑然一体，具有中国戏曲舞台艺术形象谱系的意义[1]23。在川剧这个活态遗存的戏种里探寻水袖功的技艺文化，总结其花样繁多的袖技，研究其搭配规律及表现方法，得其法之后再赋予中国古典舞袖法新的活力与生机。同时，也要防止在转化过程中将袖法竞技炫技而忽略中国古典舞的审美意味。因此，如何在传承中创新是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
一、川剧专用功法———水袖功
川剧较之其他剧种，更重视做和打这两个表演部分的处理。在舞台上不仅要掌握唱功、讲功、基功、武功等八种基础功法，为了刻画某种人物个性或将复杂的内心情感外化，还需使用专用功法来表现，这也对应了川剧讲究的服饰助演、道具入戏。这些专用功法包括: 翎子功、髯口功、帽翅功、褶子功、矮子功、水袖功、水发功、踩跷功等。水袖功属于专用功法之一，需要根据不同行当的特点来进行个性化处理，如花旦“七分灵巧三分俏”，泼辣旦“垮嘴瞪眼直挺身”，鬼狐旦“步步猜疑处处惊”等等，行当之间的区别直接决定了演员不同的表演方式。
( 一) 水袖功的多样性川剧水袖有“拂搭裹抛托，抓抖挽转扬”十字诀，每一个字代表着水袖的一种用法[1]181。围绕十字诀又可拆分重组的水袖用法大致有四十多种，可谓灵活多样、变化万千，例如左右单拂袖、凌空展翅袖、滑步双飞袖、纽结自缢袖等等。从字面来理解，不难发现无论是十字诀还是水袖组合，它们的名称具有一定的表意性，每种都可以结合剧情直接使用。这些水袖动作基本以肘部和腕部的发力为主，尽量保持身体稳定且不晃动，保证水袖的舞动不能影响唱腔。这些重组后的水袖都是为了配合人物的表演而组合编排在一起的。这也是川剧水袖功的一种程式化，四十多种水袖组合实际上已具备各自的表现力———喜悦、愤怒、悲伤，只要选出与剧目中人物情绪相对应的水袖组合即可，演员熟练掌握这些“固定搭配”方可运用自如。
( 二) 水袖功的组合规律水袖功具有一定的组合规律。首先是单一袖技的连续运用———即在改变身体运动路线的时候，袖技并未停止，而是根据运动路线，手臂顺势而动，手腕保持着袖技的连续性，由此产生可持续的技术表现语言。例如片花系列: 踏步翻身交替片花，在踏步翻身的基础上加双手片花动作，双手交替完成片花，片花持续在立圆的路线中走小圆，同时还要保持踏步翻身在低空间完成; 双手交替片花———双手同时进行平圆片花，但是片花的空间是交错的，一手在上一手在下，两手分别在身体两侧进行各自的平圆路线，可以与花梆步、圆场步等步伐配合完成。其次是水袖功与戏曲的技术动作相结合，加大了水袖功完成的难度系数。再如板腰片花，在完成下板腰这个技术动作的同时，双手在身体两侧或胸口上方做片花，要求板腰下得越低越好，双手的片花发力不能影响身体的稳定性。
二、水袖功在川剧表演中的作用
水袖功在川剧表演中有如下四种功能: 第一，象征功能。比作扇子———用水袖在脸前扇来扇去。比作拂尘———用水袖轻轻的在衣服上掸拂。比作手绢———用水袖轻轻的拭泪。第二，礼仪功能。在躬身行礼的时候，一只手横着扯起另外一只水袖，表示很有礼貌并且很恭敬。第三，示意功能。演员在舞台上到了要演唱的时候，运用水袖动作示意乐队开始演奏。第四，表现功能。运用水袖夸张表现出人物的内心情绪，如哀痛、害羞。表现功能是水袖功在川剧表演中最具分量，也是“技”的精华之所在，例如《打神告庙》敫桂英遭王魁休弃后，悲愤欲绝地来到海神庙，向海神爷哭诉自己的不幸，恳求海神爷主持公道。然而，她所求的海神、判官、小鬼终无回应，祈求得不到救援，激烈的内心冲突与情感矛盾，促使她跳到贡桌上的同时双手冲袖而出，接着在贡桌上运用水袖功的云手袖、单摆转盘袖、正侧重叠转盘袖下板腰，再以“倒哧虎”从贡桌上翻落到地面，卑微无奈地跪步双托荷叶袖、双抓耸肩袖等令人惊叹的水袖功，把敫桂英愤怒、凄凉、悲苦的内心世界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川剧的表演中，喜时挽花舞袖，怒时耸肩抓袖，哀时抽泣垂袖，乐时跳跃抛袖，是水袖运用的一些共性[2]134。随着人物的情绪变化，同样的水袖动作已千差万别。要想在水袖的运用上做到既准且美，并具有独创性，则有赖于演员的艺术修养和高超技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2]134。
三、中国古典舞袖法在空间运用中的可舞性
中国古典舞提炼袖技的原则包括: 1. 符合中国古典舞舞种的审美文化与风格特点。2. 袖技的可舞性。3. 水袖服饰的材料质地与女性清雅柔美、端庄素丽相契合的袖技形象[3]71。水袖在舞动发力时的动态特点，也是我们普遍命名的袖技名称: 抖、出、收、扬、绕、推、搭、冲、抓、片十个袖技。在把握中国古典舞民族审美文化范畴，研究肢体与水袖产生可舞性，以及身与袖运动规律的方法，即中国古典舞的袖法。探索袖舞的语言性、袖法的表现性的多种可能性，可以更好地帮助我们理解掌握袖舞的审美意蕴，将中国传统文化审美中的运动时空观念，更巧妙地运用到袖法的舞动中去。
( 一) 转化运用之一: 运用双袖的复合型袖法袖舞教学中使用的常规教材，通常是在一个袖舞短句的训练中，出现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单一袖技的强化训练; 基础的训练围绕双袖在同一动势上的袖技，或者是同一种袖技向不同方位舞动的训练，并没有将不同袖技复合到一个动作里来训练。而这种复合性袖法的训练点就在于双手可以在一个动势的运动过程中同时使用两种不同的袖技，从而产生新的袖法。比如一只手臂做搭袖的同时，另外一只手臂可以做冲抓袖，搭袖属于柔韧的袖劲，冲抓袖属于有爆发力的袖劲，柔与刚的碰撞，要求双手必须熟练掌握每种袖法的发力方法及袖劲的分寸感，另一种复合袖技是指双手在身法变化时重复使用同一种袖技，比如双手单片花到双片花在不同的身法变化中可以持续使用。这两种复合袖技的运用对袖技的强化训练非常有效，使袖法产生了表现力。
( 二) 转化运用之二: 袖法与技术动作的结合运用水袖为道具的独舞屈指可数，因为困难指数较高。一是不容易找到适合于水袖的舞蹈题材; 二是如何运用水袖来舞蹈，需要编导了解水袖并能够深入研究实践; 三是演员对水袖要有较高的掌控力和表现力。在剧目表演中，通常会遇到表现人物性格，或者表达一种情绪，假如只是使用一些寻常的袖法，不足以达到情绪的饱和点或情感内涵。因此，需要挖掘出一些运用袖技与技术动作相配合从而产生具有视觉冲击力的舞蹈效果。首先在同一种动势中找寻与袖法相匹配的技术动作，片花的袖技运行的是立圆路线，与之匹配的身体动律有立圆、平圆及 8 字圆，其中 8 字圆可以使袖法更加立体，无论身体怎么在圆中翻、转、片花都是贴身而舞、连续不断，以立圆作为连接动势和路线，在做技术动作的同时也可以保证身法动势与袖势的统一性和连贯性，使两者结合且兼具合理性与表现性。其次，找寻与袖法劲力相匹配的技术动作，袖法都有各自的劲力特点，直扬袖、冲袖是具有爆发力的袖法，与同样具有爆发力的跳跃动作结合，会产生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 三) 转化运用之三: 袖法与步法的配合步法的使用可以让身体在空间中自由地移动，也可以强化袖舞的审美风格，更可为袖法的舞动增强空间转换的可能性及其袖劲的冲击力。因此一定要遵循中国古典舞的运动法则，来处理身、步、袖之间的关系，以极具力量感的冲抓袖与摆扣步结合为例，借欲左先右的步法动势转身冲抓袖，更能突出袖技快出快回、一闪即收的袖势及其刚毅的袖劲。再如冲抓袖与行步结合，逆势转身做背手冲袖，顺势转身退花梆步，此时袖留人走，瞬间停到踏步做上冲抓袖，短暂亮相后顺势前倾，向前迈步接下胸腰，从鼻尖上方向后做冲袖，虽然身的动势是向前的，但是袖逆势向后冲，形成一个身与袖的反动势。这一连串的步法移动中所使用的顺势、借势、逆势，都以突显袖法的转换和袖势的空间感为主要目的。
结语
中国古典舞的袖法讲究的是身与袖是密不可分的舞动关系，身带袖、身让袖、袖随身舞，身袖合一。当它们成为身体语言的表述者、身体表情的传达者，产生了舞蹈表现性的时候，就始终不能离开身体的呼吸、韵律。因为“技”是为表现服务的，一旦脱离了风格和表现方法，就意味着“技”失去了生命力，动作也失去了灵魂[3]71。我们要防止在川剧水袖功转化为古典舞袖法的过程中，一味地竞技炫技而忽略了中国古典舞袖舞的审美意味。川剧水袖功的性格和特点源于其剧目表演的人物性与技艺性，启发我们找到新的思路来丰富中国古典舞袖法的运用。通过川剧水袖功在中国古典舞袖法中的运用研究，对袖法技术进行再挖掘，实现身韵与袖舞的融汇贯通，为袖舞独特审美语言和表现价值的确立，奠定了一些基础。
【参考文献】
[1] 杜 建 华，王 定 欧. 川 剧[M]. 北 京: 文 化 艺 术 出 版社，2011.
[2] 王定欧. 川剧精粹[M]. 成都: 四川美术出版社，2013.
[3] 过节. 中国古典舞袖法表现性探究[J]. 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2( 1) .
《川剧水袖功在中国古典舞袖法中的运用研究》来源：《北京舞蹈学院学报》，作者：过 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