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视域中的侗乡少年及其传奇——略谈杨映川儿童文学创作

所属栏目:文学论文 发布日期:2021-07-06 09:05 热度:

   杨映川两部儿童文学作品《少年师傅》《千山鸟飞》均以乡土社会文化为背景,讲述乡土少年的传奇故事。《少年师傅》以少年心性体悟侗乡山水风物,以现代视域观照乡土文化珍贵的美善伦理。小说叙述乡土社会中传统工匠的技艺传承,摹写广西侗乡的民情风俗,在充溢着山野灵气的叙事中,呈现真正的工匠精神对于少年心智的开启与浸润。《千山鸟飞》讲述了侗乡现代化过程中,人的饕餮贪欲对于山野自然的侵蚀和伤害。商品经济发展中,中国乡土社会及其自然环境也经历着巨大的改变。在急遽的嬗变中,乡土社会中的宗族、家庭和个体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应对这种巨变,并在应对中进行着反思和内省。文本从环保视角出发,通过侗乡少年及其族人对于鸟类的保护,体现了他们对于自然和生命的热爱。

现代视域中的侗乡少年及其传奇——略谈杨映川儿童文学创作

  一

  杨映川的儿童文学写作游走在传统侗乡伦理和现代文化两端,细细揣摩乡土文明对于侗乡孩子身心情感的濡染,塑造出乡土伦理浸润中富有个性的、生机勃勃的少年形象。《少年师傅》中,乡土少年玉樟的成长体现出侗乡乡野的自由任性,又暗含着侗乡传统价值体系的深厚影响。由此在某种程度上,玉樟的成长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富有创造性的人必定是从传统中来的,然而却时常是那种能够打破常规、不走寻常路、颇有个性的人。玉樟的成长和他对传统技艺的认知都经历了一个颇为曲折的过程。文本一开始叙述了玉樟很会玩陀螺,打败丹霞乡无敌手,成了乡里的陀螺王。这些叙述一方面刻画了玉樟的聪明和悟性,另一方面又体现了他少年天性中的淘气、贪玩、好胜和虚荣。这个时候,阿妈的见识让阿爸及时调整了对于玉樟的培养方向,向着真正有利于人品、技艺和生存能力的方向发展。当父子二人在磨刀功夫训练时产生矛盾,阿妈又从玉樟性格特点的角度,让阿爸给孩子自己体悟的时间和空间。由此针对聪明、有灵气、有创造力但是却不愿过多受训诫的玉樟,阿爸调整了对他进行木匠技艺训练的方式,让玉樟有更多的自由,自己体悟、创新和想象,由此玉樟的少年心性和才华得以最大程度地释放。玉樟自己琢磨着练成飞斧凿木眼,把斧头玩得像多出了一只手,他在游戏精神中体验到一种非常纯粹的乐趣。玉樟做木工活儿主要是用心思,善于琢磨事情。同样的木工活,在他眼里就能看出不一样的门道。玉樟小小年纪就能独立造屋,能够打造各类微缩小家具,最后秉承传统侗族工艺,带领乡人重新修建了风雨桥。少年玉樟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成长为一个出色的木匠。在清新的乡野气息和丰厚的人伦风情中,少年玉樟从懵懂小男孩渐渐成长为一个拥有高超技艺的木匠大师。文本塑造了一个自信、乐观、要强和独立的少年形象,叙述了一个具有强烈地域文化特色的少年传奇。《千山鸟飞》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常见的环保题材,然而这种类型的题材对于侗乡的山林和少年来说,又具备了某种生存和生活方式的本源性。因为对于山野少年来说,自然、生命和成长是一体的。少年包森林生活在一个殷实和睦的乡村家庭里,有当村支书的有领导魄力的阿爸,贤惠的阿妈,德高望重的老猎手阿公,最为重要的是:在乡村经济发生转型的时候,一家人即使经营商业性质的农家乐旅店,也一直坚持生态保护。他们一家爱山护鸟,坚决不提供鸟肉、鸟汤作为农家乐的菜品,以最朴素和实在的方式保护着自己身边的自然生命。在这样的家庭中,少年包森林从小耳濡目染,对自己生活的乡野有着深厚的感情。少年包森林因为纯粹的对于自然和生命的热爱,天然地对于外乡人的贪欲、杀戮和功利主义保持着警惕,这些让他成为一个能够倾听鸟鸣、守护鸟类和自然的少年卫士。在阿公的言传身教中,他精通数百种鸟语,能够吹出不同的鸟鸣声;他在山野中学鸟叫声,能够和鸟儿互相聊天儿;他和阿公守护着大风洞后面的天堂滩,在那里欣赏百鸟争鸣的景象,做一个身心融入大自然的倾听者、观赏者和保护者。正是因为这种对于自然和生命的真正尊敬和爱,他对被网杀的鸟儿们饱含同情,对集中虐杀鸟儿的枪手们极其愤怒,才会勇敢地录下那些虐杀鸟类者的罪恶行径……这是一个善良勇敢的乡村少年和饕餮欲望的外乡人之间的较量,也是乡土的淳朴美好与现代商业的贪婪丑恶之间的较量……在少年包森林和舒教授的带动下,乡村社会也渐渐内省到大自然和自然生灵对于乡土生存和生活的重要性,更多的人有了环境保护意识。于是在银兰村的当下和未来,有了更多的环境保护者,也有着更多清脆的鸟鸣声。

  二

  当下的时代情境在杨映川的儿童小说中也有着细腻传神的刻画。作者还原现实乡土生活中的具体生活情境和场景,对于乡土与现代社会嬗变有着及物的观察和体悟,塑造了不同类型的少年人物。《千山鸟飞》中,包百丽是通过读书走出大山的农家女孩,她聪明好学,成为家族和乡里的骄傲。作为银兰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包百丽在城市生活中也如鱼得水。然而,城市生活却让她日渐疏离了乡村生活的质朴与纯粹,沾染了现代功利主义,甚至于和自己的善良本心渐行渐远。她带着富商客户来到银兰村之后,所作所为违背了自己曾经柔软善良的本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成了杀害鸟类的帮凶。同样,少年余鹏程也是山乡常见的普通少年形象。他不爱学习,算不上好学生。他爱赶时髦,喜欢好东西,希望能够挣到更多的钱……对于这样的乡村少年,文本叙述了他的爱臭美、好算计和随波逐流,但是也恰如其分地描写了他目睹鸟儿被虐杀之后的不安与愧疚。包百丽和余鹏程是乡村社会常见的女孩和男孩形象,他们无论是否走出了乡土,都带着乡土和时代清晰的印痕,他们的所作所为带着异常的真实性,投射到整体性的时代生活情境中,让更多的人能够通过阅读的移情作用,反观自我,从而内省作为个体的人对于自身生存方式和价值取向的选择。《少年师傅》在对传统技艺大师的童年镜像摹写中,作者非常形象地刻画了和玉樟一起成长的乡土社会中平凡的少年男女。他们平凡普通,但却朴实真诚,作为少年主人公的同伴们出现,和玉樟一起建构起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的少年时代。文本中塑造了和玉樟性格互补的杨盛年,他没有玉樟的聪明巧思,甚至有些懦弱胆小,但是却憨厚老实,做事踏实细致,像一个兄长般呵护着玉樟。比如小说详细描写了杨盛年在家里烧鸡的场景,其中诸多细节令人动容。盛年将所有好吃的都给了家人和专门过来等着吃鸡肉的玉樟,而自己只吃了一碗蒸南瓜。在贫穷的年代,对待食物的态度最能反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盛年这种宽厚的品质让少年情谊显示出金子般的特质。文本叙述玉樟终于可以挣钱了,他用自己挣的钱,买了四只鸡,请盛年一起大快朵颐。即便在这种时候,盛年还是劝玉樟要勤俭,将挣来的钱攒起来,不要乱花。盛年在建屋时摔断了腰,腰好了之后,又遭遇失恋……他遭遇了种种重大的人生打击,却很少怨天尤人。在亲人和朋友们103的帮助下,这个善良的少年坚韧地默默忍受,最终都挺了过来。盛年虽然没有玉樟那么耀眼炫目,却以自己的良善和宽厚在乡野的土地上茁壮成长。和玉樟一起长大的女孩龙杜鹃则显示出侗乡少女聪敏、泼辣和率性的一面,她和玉樟之间少不更事的矛盾冲突,带着原汁原味的山野特色。比如为了让玉樟不再喊自己“丝瓜须”,杜鹃在河边压住玉樟的衣服,不让光着身子的玉樟从水里出来的童年趣事。成长过程中,两个人的言辞一直带着火药味。玉樟只要惹得杜鹃生气就很开心的“古怪心理”,而龙杜鹃对于玉樟时时恼火,又时时在意的矛盾心理……文本对于这对小儿女两小无猜的总角之情,有着许多令人忍俊不禁的描写,读来令人解颐。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叙述和刻画,恰恰从质朴的伦理层面勾勒出乡土少男少女独特的精神情感世界。

  三

  杨映川的儿童文学文本中,悉心编排和设计了现代文化与自然、传统意象的邂逅,这种邂逅表现在:从城市回归乡野的现代人对于自然和传统的重新体悟和阐释,也表现为乡土世界对于自然、传统的坚守与承继。《千山鸟飞》中叙述了朱白因在银兰村重新找到创作灵感,发现自然和乡土巨大的审美意蕴。朱白因作为一个有着很高艺术造诣和审美追求的艺术家,她来到银兰村,发现包森林一家与众不同。这家人在一饮一食的平淡中过着一种真正属于心灵的生活,比如老阿公、小森林和鸟儿们互通心意的鸟鸣声,真心实意地爱鸟护鸟,各类手工制作出来的美味食品,比如玉米糊、豆腐酿和酸菜等等。这种对于原初的本色生活的守护,是对于传统文化和风俗伦理的真正承继,这些都让她非常感动。由此,在对于银兰村返璞归真生活的体悟中,朱白因和少年包森林一起到了天堂滩,细细欣赏了野生天鹅飞舞的曼妙身姿,并且将这种大自然和自然生灵的宝贵馈赠转化为艺术创作。同时,她还将这种艺术感悟转化成实际的护鸟行动,担任银兰村的形象大使,在更深广的层面上呼吁人们保护这个鸟儿的世外桃源。朱白因这种现代人面对自然的内省反思和包森林一家对于传统乡土的守护一起让银兰村发生了巨变。在乡土日渐融入现代社会生活的同时,保留了很多属于生命和自然最原初的淳朴和宁静。《少年师傅》通过侗乡对于树的自然崇拜的摹写,体现出了乡土社会中曾经的风俗伦理对于后代子孙的庇佑与呵护。文本通过阿爸叙述了树对于侗乡人的意义,这些树像祖宗牌位一样宝贝,看着子孙代代延续。在对于自家祖传树林的徜徉和漫步中,玉樟从小就对树有着天然的敬畏和崇拜。由此,由树变成木材,由木材变成各类木料,由木料打成各类家具、器皿和房屋,木匠手中的材料承载着侗乡人深厚的精神和情感。这些日常之用的木器上暗含着祖祖辈辈积攒的对于生活和命运的感悟与体验,表达着他们对于美好生活的祈愿。同样文本中多次叙述阿爸一生中不停地主动去“修桥”,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去很远的地方修桥,修桥铺路成为某种难以言说的信念,这种信念和未来、福祉有关,和命运的冥冥之力量有关。文本中对风雨桥意象进行了细致摹写,玉樟承继了传统木工的卓越技艺,将心中之桥外化到重建风雨桥的实践中,最终风雨桥这样有着卓绝木工技艺的古老建筑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方式保存下来。文本讲述了古老的木工技艺、七千二百一十六块木料组成的风雨桥、精致的手工绣布、侗乡人祈祷声中的山神和树神……这些极具乡土文化意蕴的意象在少年木匠师傅的传奇中获得了新的生命和活力。总而言之,杨映川的儿童文学创作以侗乡人伦风貌为背景,出入于传统与现代之间。她讲述乡土社会人们对于自然和生命本真而淳朴的热爱,通过乡土社会人的价值观念的嬗变,折射现代商品经济和物质主义对于乡土的侵蚀和伤害。文本通过塑造多个不同类型的乡土少年男女的鲜活形象,呈现乡土记忆和乡村生活的美善伦理。文本语言质地纯净,简洁生动又富有地域文化元素。作者有意识地选择侗乡俗语和俚语进入儿童文学文本,以优雅简洁的现代汉语重现侗乡动人的风俗和景致。在对侗乡少年传奇的阅读中,小读者们逐渐认识和了解那个遥远的南方,以及有关飞鸟、祖孙树、风雨桥的动人故事。

  《现代视域中的侗乡少年及其传奇——略谈杨映川儿童文学创作》来源:《南方文坛》,作者:郭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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