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是曹禺创作的一个小说,所展示的是一幕人生大悲剧,是命运对人残忍的捉弄。周朴园是雷雨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本文主要论述从性别角度看周朴园的忏悔,文章是一篇《文学与人生》2015年征稿的范文。
摘要:学者对周朴园形象的解读成果已非常丰富:阶级,人性,宗教等角度多有论述,包含大叙事,边缘叙事等不同话语论述,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复杂、立体的周朴园形象。从性别角度解读周朴园的忏悔意识,对于全面理解周朴园人物性格具有一定价值。
关键词:性别,周朴园,忏悔
性别视角下周朴园忏悔意识的认知至少包含两方面内容:一是戏剧中男女主人公对周朴园忏悔意识的观照,二是作家曹禺对周朴园忏悔行为的艺术处理和文化选择。同时,对于忏悔本身也要注意把握两个层面:一是世俗层面的忏悔,比如对侍萍的金钱弥补,对鲁大海的十年追寻,二是灵魂(宗教)层面的忏悔,比如周朴园的内心自责和宗教归属等。
一、剧中男女主人公对周朴园忏悔意识的观照
文本层面的周朴园忏悔分析,主要借助蘩漪、侍萍、周萍、鲁大海等人物视角来表现。
三十年前周家为迎娶富家小姐,逼迫侍萍抱着出生仅三天的孩子跳河自杀。在侍萍“死去”的这些年中,周朴园一直惦念不忘:三十年来,周朴园一直在寻找侍萍的坟墓,保持着侍萍在时室内的陈设,并禁止下人随便进入,穿着早已破旧的衬衣、雨衣,坚守夏天不开窗的习惯,周朴园对侍萍相片的反复看守,引起蘩漪的“嫉妒”:“哼,又在看那个女人的相片”,显然在周朴园的生活中,侍萍一直都未曾离开,蘩漪根本没有取代侍萍在周朴园心中的位置。
除去这些间接的描述,文中多处书写了周朴园直白的内心忏悔。
周朴园对周萍说:“这间屋子的家具多半是你生母顶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到北边,搬了多少次家,总是不肯丢下的”当得知鲁妈就是侍萍时,周朴园更是真挚地倾诉了自己的悔恨。“你不要以为我的心是死了,你以为一个人做了亏心的事就会忘了么?你看这些家具都是你从前顶喜欢的东西,多少年我总是留着,为着纪念你。……你的生日――四月十八日――每年我总记得。一切都照着你是正式嫁过周家的人看……为的是不忘你。”
在侍萍决定离开时,周朴园同样用他的方式极力做着弥补:“一切路费,用费都归我担负……这于我的心也安一点。这是一张五千块拿钱支票,你可以先拿去用。算是弥补我一点罪过。”在侍萍还未到达济南时,他已先期汇去一大笔钱,希望免除侍萍的生活困难。由此可见,周朴园对侍萍的忏悔是真实的,读者常常拿周朴园的“变脸”来质疑周朴园忏悔的真诚。
当周朴园证实鲁妈是侍萍时,先前对侍萍的怀念立刻转变为三个问题的冷酷发问:“(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谁指使你来的?(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这成为读者质疑的有力证据。
其实周朴园这种忏悔和冷酷的交织心态,背后有着更为深远的原因。周朴园借助富家小姐,获得了事业的成功和良好的社会形象,代价却是爱情的葬送和婚姻的失败。在他荣耀的光环下其实隐藏着一颗孤独的内心,三十年来,周朴园变本加厉地将这份缺失的情感寄托在事业和社会形象的维护上。当侍萍真的出现时,也就不难理解周朴园身上“曹七巧”式的心态迸发。
正如王新民教授指出:对人的分析“要更多地思考人物性格形成的社会的、历史的、文化的动因,挖掘人物形象深蕴其中的心理、情感、精神内容”。因此,对于周朴园“冷酷”的表现不应简单地视其为“非忏悔”的理由。
二、曹禺对周朴园忏悔行为的艺术处理
在《雷雨》中,正如宋剑华教授指出的:弥漫着浓厚的宗教色彩,特别是序幕和尾声部分。
序幕部分,对教堂医院的描写:待客厅安静温暖,陈设古朴简单,壁炉上面悬挂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雪白的桌布,整洁的床单,仁慈平和的修女,天真无邪的孩童,还有深沉忧郁的老翁,外边传来阵阵钟声,教堂内合唱颂主歌,宗教音乐的大风琴声,再加上尾声部分修女静读《圣经》,呈现了一幅静穆的宗教场景。
在这样的环境中,周朴园没有了阴鸷的眼光,他“静静地坐在圆椅上,呆呆地望着火”在《圣经》的圣言中洗涤着自己的灵魂。在初版本的《雷雨》中,更是在其叙事的终结部分鲜明地表明:周朴园变卖家产,皈依宗教,投入慈善事业,进行着对两个女人的忏悔赎罪和对鲁大海的十年追寻。对周朴园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忏悔处理显然是作者有意为之。
宋剑华教授对周朴园忏悔意识的解读,借助的是周朴园在正剧中三次出场的变化。第一次的蛮横刚愎到第二次面对侍萍、鲁大海时的自私与自责再到第三次蘩漪逼迫下道出真相后的悲伤哀鸣,这个过程中展现了促使周朴园忏悔转型的一个个契机。序幕和尾声部分宗教背景下周朴园的外貌描写和内心沉郁的书写,是灵魂忏悔的表征。全篇形成了序幕――忏悔意识,正剧――矛盾展开,尾声――忏悔意识的循环圈。宋剑华教授从文本结构层面呼应了作家曹禺对周朴园忏悔性格转型的艺术处理。
综上所述,作家曹禺在宗教氛围的设置上和人物性格转型结构的安排上完成了对周朴园忏悔行为的艺术设计。
三、周朴园的忏悔:未走出男性话语语境下的忏悔
周朴园的忏悔,从世俗层面讲,完成了对侍萍的金钱弥补,对鲁大海的十年追寻,对蘩漪的十年贴心呵护;从灵魂(宗教)救赎层面讲,周朴园进行着自我良心的谴责和对宗教的皈依,他变卖家产,投身慈善事业,他在《圣经》的圣言中,在颂歌中进行着灵魂的净化。跳出上述内容,从文化层面去反观周朴园的忏悔行为时,白薇教授的观点应引起我们的注意:周朴园的忏悔其实并未走出男性话语的语境。
《雷雨》性别叙述中的女性叙述包含两种视角。一是以蘩漪为代表的西方现代女性视角,一是以侍萍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女性视角(由中国传统男权思想建构塑造的女性视角)。
在《雷雨》中,蘩漪所代表的“原欲”象征和西方生命意志论的“人性”力量,一直处于侍萍所代表的道德化理性形象的消解和压制中。蘩漪作为审视对象,在侍萍的参照下被禁止“言说”,在周冲的对照中被潜在地阻拦,每当蘩漪向周朴园和周萍爆发时,总是周冲出场,客观上等于在“提醒”蘩漪的妻、母身份,“拦截”蘩漪涌出的情感激流。
在作者的深层意识表达中,蘩漪明显不符合人类早已建立起来的价值准则,或说东方文化的价值准则,即在人类发展的终极目的上,是对秩序和理性的绝对价值认定。这也反映了中国男性向西方现代性转型过程中表现的内心割裂状态,一方面有着站在女性立场上对父系文化解构的愿望,一方面又恐惧这种“原欲”导致的巨大破坏力,有着对理性和秩序的恋求。
所以,曹禺对周朴园忏悔形象的艺术处理,其实自觉不自觉的进行了文化的选择,他在揭出旧理性秩序非人道的同时,在传统话语语境中作历史批判时,部分地陷入传统话语的误区中。因此说周朴园式的忏悔,依然是传统话语下的忏悔。《雷雨》依然是一部男性话语语境下的忏悔录。
从性别角度探讨周朴园的忏悔,一是展现了剧中男女主人公对周朴园忏悔意识的认知,二是展现作家曹禺对周朴园忏悔行为的艺术处理和文化选择。尽管周朴园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从世俗层面到精神层面的忏悔救赎,但是从周朴园对蘩漪和侍萍的不同文化价值选择中可以看出,周朴园的忏悔其实是中国传统男性对“圣母”的忏悔和自我灵魂救赎,是中国传统男性话语语境下的忏悔,背后揭示的中国男性向西方现代性转型过程中表现的文化选择上的内心割裂状态。(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曹禺:《雷雨》,文学季刊,1934年03期。
[2]张新民:《非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中的周朴园形象解读》,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03期。
[3]宋剑华:《试论<雷雨>的基督教色彩》,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8年01期。
相关期刊简介:《文学与人生》杂志(原名《小说天地》)创刊于1980年,是一本全国公开发行的综合性文学类期刊。其宗旨是以弘杨先进文化为己任,“以文学点亮人生”为刊物 的追求,以隽逸灵秀的诗歌,韵味绵长的散文,直击现实生活的小说,源自本土的地方民间故事,厚重的长篇连载以及清新淡雅的装帧设计为一身,多侧面多层次多 色彩地反映火热的生活与人生的真谛,是广大文学爱好者的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