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是我国传统的民间艺术表现形式，其历史悠久、内涵丰富、造型多样，从古至今一直是人们喜爱的民间、民俗艺术。而山西传统剪纸更是民间剪纸中的一枝独秀，不仅在造型与技法上风格独特，不同的剪纸图式还传达了不同时期人们对于精神世界与社会生活发展的诉求与祈愿，是山西民俗特色的写照。
一、十二生肖的起源与山西剪纸的发展
人类的生产活动离不开自然环境，人类的生存也与动物息息相关。早在古代，人类就对自然界的动物十分崇敬，如蛇类的蜕皮再生、鸟类的飞翔能力、狮虎的凶猛强壮等，并且希望获得它们的力量与庇护。于是人类将某些动物视为先祖与保护神，并将其作为图腾符号供奉崇拜，如中华民族远古的三大氏族集团东夷族、华夏族、苗蛮族就分别以凤鸟图腾、龙图腾、犬图腾作为氏族图腾，并在此基础逐步分支演化为其他动物图腾符号，十二生肖就来源于这些动物符号的图腾。东汉王充的《论衡》就将十二生肖与十二地支相结合，作为纪年。中国彝族至今仍保留很多关于生肖图腾的民俗文化与信仰，他们以十二兽纪日，建十二兽神庙，每年举行十二兽的祭祀活动等。
山西省地处黄土高原的东侧，在春秋战国时期，山西大部分地区为晋国所有，所以山西省简称“晋”。山西省山脉众多、连绵起伏，而山西的城市也分别建立在山脉之间的小盆地中，大大小小的河流流淌在群山之间，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使山西成为早期黄河流域重要的农耕文明发源地之一。农耕文明的出现产生了男耕女织的家庭环境，也由此催生出了妇女除农忙纺织、刺绣、剪纸等多种多样的生活情境，民间剪纸就在这种小农经济的社会形态下诞生并不断发展。
二、山西传统生肖剪纸图式的寓意
山西剪纸历史悠久、题材多样，而不同题材的剪纸图式下都蕴含着不同的内涵与寓意，艺术表现手法多种多样，如比喻、谐音、象征等。这些特殊的剪纸“语言”构成了丰富多彩的吉祥生肖剪纸。
(一)借物寓意
山西生肖剪纸作品中常借生肖动物来表达特殊寓意，而这些图式大都来自图腾崇拜。如辰龙作为中华文明古老而又至高无上图腾，是中华民族与文化的象征。龙是神兽，拥有纳福禳灾、护生镇邪等力量。世人信奉并膜拜龙，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龙与凤结合的“龙凤呈祥”剪纸寓意幸福吉祥;“龙戏牡丹”“富贵钱龙”则寓意繁荣富贵，同时，龙也是力量与智慧的象征。
自古代以来，生肖虎就被称为百兽之王，象征着阳刚与力量。传说虎是炎帝部落的图腾，是与天和太阳相关的阳刚之物。同时虎能“执膊矬锐，噬食鬼魅”，是镇压灾祸、趋避邪恶的神物。题材有表现生命繁衍的“虎与子”“龙腾虎跃”的形象;表现辟邪除害的“艾虎”“虎除五毒”的形象;后来也有表现人征服强权、战胜霸权的“骑虎”一类的人征服老虎、人虎互动的题材等。
生肖兔被喻为阴，同时也象征月亮，民间多称之为月兔。因兔子谐音“吐子”，也被象征为多子的吉物。民间多有“兔子吃白菜”“鹰踏兔”“玉兔捣药”等题材。
生肖鼠则是生育繁荣的象征。古人认为鼠的生育能力旺盛，所以人们把鼠当作子神崇拜，故为子鼠。在山西民间剪纸中，鼠作为一种表现生命力与生育能力，常出现“鼠咬天地”“扣碗鼠”“老鼠娶亲”“老鼠嫁女”“老鼠偷葡萄”“老鼠偷白菜”“老鼠祝寿”等题材。鼠的图式演变也从原始的图腾崇拜、生殖神崇拜到如今的吉祥崇拜。
生肖中的六畜：马、牛、羊、猪、狗、鸡是人类生产生活中最重要的角色。尤其是进入农耕社会以来，六畜成了人类农业生产的重要劳动力与生活资源，所以六畜在人类的心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六畜之首的生肖马，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速度，而且天性聪明、忠诚勇敢。虽然马在农业耕种中不及牛，但是它作为交通工具在出行运输以及战争中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势与作用，因此受到人类格外的重视。由于马的价值与特性，成为了吉祥尊贵、正直勇敢、进取成功等象征。生肖牛是人类农业生产最重要的劳动力，因此牛在农耕社会乃至如今都是不可或缺的动物，还被视为神圣之物，人们认为牛拥有人类所没有的与神交流的神秘力量，因此可以作为一种图腾进行崇拜，希冀可以通过牛的力量来祈求丰衣足食、年年有余的生活。由于牛的习性而被赋予了脚踏实地、无私奉献、吃苦耐劳的精神与品质。
生肖羊天性温顺平善，是人类最早驯服的六畜之一，由于羊的生育繁衍能力强，成为人类生产生活重要的资源。古代羌族所信仰的图腾就是羊图腾，他们崇信羊的繁衍能力能够壮大氏族，并带来吉祥与丰收，所以羊也是吉祥福寿的象征。
亥猪是十二生肖中的最后一位，猪的繁殖能力强且肉多体肥，是人们的主要食物来源。猪被称为“乌金”，古人认为猪与天象、星宿有关，有特殊的能力，是雷神和水神的代表。猪音同“珠”，寓意珠光宝气，是财富的象征。
狗在十二生肖中对应戌时，因此时夜幕降临，狗开始守夜护院。人类驯化狗已经有很久的历史，狗不仅能看家护院，还可以帮助人类狩猎，人与狗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非家畜，狗在人类生活中一直都是重要的角色。狗是忠诚、勇敢的象征，而且能通灵驱邪、预兆祸福。
(二)谐音寓意
山西生肖剪纸中常用一些生肖动物的相近音或相近字来表示吉祥的寓意。如生肖猴，猴字同“侯”，侯是古代的一种官职，剪纸作品中多用猴与马来表现“马上封侯”题材，所以猴也寓意飞黄腾达、升官显贵;生肖鸡通“吉”，表现鸡与鱼的“吉庆有余”剪纸等都有吉利繁荣的寓意;生肖猪同“珠”，同时猪在山西某些地区方言读“ju”，同“聚”，剪纸“肥猪拱门”“聚宝盆”等寓意珠光宝气，聚集财富;生肖羊通“祥”，剪纸“三阳开泰”、羊与鸡组成的“吉祥如意”等都表吉利祥瑞。而且汉字中许多字都来源于羊字的原型以及羊的优秀秉性，如羌族的羌、美、善、养等。在山西的一些地方语言中，生肖虎还是“fu”的谐音，同“富”“福”，所以虎也是财富与福气的象征。
三、山西传统生肖剪纸图式的题材与内容
(一)节令风俗
从古至今，山西人都非常重视岁时节令，人们根据不同生肖的文化内涵、寓意象征，创作出了许多关于节日的生肖剪纸。如春节剪“策春牛”以示春耕顺利、剪“钱马”象征马上有钱，财运亨通、剪“鸡与鱼”祈求开年吉庆有余;正月初五剪“猪驮聚宝盆”“肥猪拱门”寓意招财进宝、财源滚滚;正月十五剪龙灯花剪纸;正月二十五的填仓节剪“老鼠嫁女”“老鼠娶亲”等希冀灭除鼠害，剪“引龙填仓”以求五谷丰登;二月初二“龙抬头”剪“龙戏珠”求风调雨顺;五月初五端午节剪“艾虎”“虎除五毒”“鸡啄蝎”等以趋灾避邪;七月初七乞巧节剪“牛郎骑牛”“牛郎织女”等寓意爱情美好;七月十五中元节剪“领魂鸡”“送魂马”等以安息逝人;八月十五中秋节剪“玉兔抱莲”“猴子捞月”等。
(二)礼仪风俗
与山西的人生礼仪风俗相关的生肖剪纸主要应用于生辰、婚嫁、祝寿和丧葬中。生辰育子剪纸主要有“虎头花”寓意护生平安;“抱鸡娃娃”“鼠吃葡萄”“鼠吃南瓜”寓意子孙绵延。许多以母与子形式出现的生肖剪纸，如“母子鼠”“母子虎”“母子牛”等都寓意生育繁荣;还有表现俗语“含灵芝草，生下孩子满街跑”的“兔含灵芝”剪纸等。表现婚嫁的生肖剪纸最典型的题材就是“蛇盘兔”，山西俗语讲“蛇盘兔，必定富”“剪下蛇盘兔，种下摇钱树”等。自古山西就有很多有关蛇与兔的传说故事，如兔部落与蛇部落之争后和好，团结发展、兴旺发达的“蛇兔团结”等。兔喻阴，象征女性;而蛇属小龙，喻阳，象征男性。蛇盘兔寓意阴阳相交、男女交合，象征爱情、生育与繁衍。而兔与蛇都是守财的属相，两个属相完美搭配，故为“蛇盘兔、必定富”。祝寿则主要是“猴子桃”“猴摘桃”“寿羊”“玉兔捣药”等表现延年益寿。丧葬礼仪中则主要是“玉兔抱莲”“猪驮聚宝盆”“送魂马”等，而在山西吕梁等地的丧葬中也出现过“蛇盘兔”剪纸，以祝愿逝者安息并利后人。
(三)情感表达的寓意转变
原初的山西生肖剪纸主要体现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对自然的敬畏敬、神灵的崇拜，重视繁衍与丰收，害怕灾祸与病痛的威胁而形成的祭祀、信仰、求神等宗教文化。这些剪纸多用于巫术等活动，如古时的人们将厌胜剪纸“虎头”、剪纸“鸡王”贴于门户用于驱邪镇宅;还有招魂功能的剪纸，如“招魂娃娃”“抓髻娃娃”、引魂幡上的剪纸鸡与剪纸马;用于除瘟驱毒的“艾虎”“鸡吃五毒”“老鼠偷食”等剪纸，这些剪纸生肖造型无一不威武神气、粗犷而犀利，给人一种震慑和肃穆之感，这些形象传达出了人们对于禳灾辟邪、护佑平安的愿望。而随着时代发展与生活质量的提高，这些生肖的造型也越来越细腻圆润，虽然题材并未改变，但形象却少了一分威武，而多了一分喜庆，造型也从夸张威猛变为憨厚可爱，给人更加亲和吉祥的感觉。表达吉祥和睦的气氛越来越强，而灭害驱逐的寓意慢慢弱化。
四、结语
山西传统十二生肖剪纸图式内容丰富、形式多样，不同的生肖图式有着各自鲜明的寓意性和象征性，始终传达人们对喜庆、平安、吉祥、美满的美好追求与情感寄托。也正是通过这些剪纸，体现出了山西民间艺人朴素的价值观与人生观。而这一个个纯朴而平凡的思想观念，谱写出一幅幅耐人寻味、不同凡响的绝妙佳作，让生肖剪纸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的长河中奔流不息。
参考文献
[1]张余,朱振武.山西民俗[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 2003.
[2]陈竟中国民俗剪纸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7.
[3]王博敏中国民间剪纸史[M].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6.
《山西传统生肖剪纸图式的寓意表达》来源：《美与时代》，作者：张城玮,崔冀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