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石膏肓石溪绘画艺术探讨

所属栏目:美术论文 发布日期:2020-07-27 10:48 热度:

 

  石溪(1612-1673年),中国明末清初画家,清初四僧之一,俗姓刘,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市)人,居南京,法名髡残,字石溪,一字介丘,号白秃,一号残道者、电住道人、石道人。清初的画坛,山水画名家辈出,风格各异。石溪与青溪齐名,人称“二溪”,“二溪”的艺术风格不同,画家龚贤评价说:“残道人(石溪)画粗服乱头,如王孟津(王铎)书法;程侍郎(程正揆,即清溪)画冰肌玉骨,如董华亭(董其昌)书法。百年来论书法则王、董二公应不让;若论画艺,则今日两溪又奚肯多让乎哉?”这里的“粗服乱头”就是说石溪的画不事雕琢修饰、纯朴自然。深究石溪的艺术风格形成,与他对自然山川“泉石膏肓”的热爱是分不开的。艺术风格是画家相互比较出来的。石涛把多名画家进行比较:“此道(指绘画)从门入者,不是家珍而以名振一时,得不难哉!高古之如白秃(石溪)、青溪、道山(陈舒)诸君辈,清逸之如梅壑(查士标)、渐江二老,干瘦之如垢道人(程遂),淋漓奇古之如南昌八大山人,豪放之如梅瞿山(梅清)、雪坪子(梅庚),皆一代之解人也。”按石涛的评价,石溪的绘画特点是“高古”,超凡脱俗、典雅古拙是他的艺术风格。石涛也是“一代解人”,他在石溪之后,崛起于画坛,与石溪又都是佛门弟子,世称“二石”,两人在清朝画坛双峰对峙。秦祖永在《桐阴论画》中对“二石”比较说:“清湘老人道济,笔意纵恣,脱尽画家窠臼,与石溪师相伯仲。盖石溪沉着痛快,以谨严胜;石涛排奡纵横,以奔放胜。师之用意不同,师之用笔则一也。后无来者,二石有焉。”如果从笔法和结构来看,“二石”的艺术特点如秦祖永所说,各有不同。从前人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石溪绘画的艺术特色以及他在当时画坛上的地位与影响。石溪的绘画创作主要是山水,偶作人物花鸟。石溪缘何绘画,他自道:“残僧本不知画,偶因坐禅后悟此六法。”可见他并没有从师学画,可谓“无师自通”。由于他早年作品没能流传于世,所以无法了解他绘画风格形成的过程。现在知道他最早的作品,是辗转到南京之后四十六岁时所创作的两幅山水画,一幅见于日本出版的影印本《中国名画集》,一幅见于《十百斋书画录》。石溪四十九岁时创作和传世作品有十二幅之多,从这两年的作品看,这时的石溪艺术风格已经形成和成熟。这一风格一直到他去世之前都未曾变过。

泉石膏肓石溪绘画艺术探讨

  与石涛相比,石溪不是一个高产的画家,存世作品很少。这与他早年的作品未能流传下来有一定的关系,也与他的身体状况有关,石溪“善病,若不暇息,又不健饭,粒入口者可数也”,但更主要的是他不轻易为人作画,也不靠卖画为生。他的绘画创作完全是出于对艺术造诣的热爱和执着,从中获取一份自由和情怀的寄托。他对巨然的艺术十分推崇:“荆、关、董、巨四者,得真心法,惟巨然一人。巨师媲美于前,谓余不可继迹于后,遂复沉吟,有染指之志。”这表明石溪绘画,不是附庸风雅,而是追求真正的艺术高峰,所以尽管他传世的作品不多,但每一幅作品的艺术水准都很高,没有随意之作。不追求名利,忠诚于纯粹的艺术,这是石溪可贵的品质。石溪的山水画如苏东坡的词,有“大江东去”豪迈雄壮、深沉痛快,一泻千里的感觉。他喜欢创作立轴山水,表现高山巨壑、层岩叠嶂、烟云氤氲、草木苍茂、雄浑壮阔、气象万千。作于1663年的《层岩叠壑图》,近处巨石盘踞,溪流潺潺,林木昌茂;中段有茅屋亭阁,二人闲坐其中,其后峭岩绝壁,峻峰高崇,崖壁梵宫华宇,栏轩还护;远处江天一色,青山缥缈,樯帆点点。观者寻画中山路盘旋而上,一层一景,逾远逾阔,层出不穷,心旷神怡。石溪的山水是可游可居的。石溪虽入佛门,但他的精神并未离开人世,他通过山水画来表现他的入世精神,来构筑他理想的神仙妙境。石溪作为明朝遗民,朝代的更迭,并未让他萎靡不振,去描绘残山剩水,他以饱满的热情,创作出一幅幅壮丽雄伟的河山图景。他有题画诗云:“十年兵火十年病,消尽平生种种心。老去不能忘故物,云山犹向画中寻。”可以说石溪的山水画,寄托着他满腔的爱国热情。《报恩寺图》是石溪的代表作品,是他为好友程正揆所创作,这幅画是石溪用心之作,画幅虽然不大,但气势磅礴,充满激情。画面大面积是山水,一小半题字。画中山势磅礴,云蒸雾罩,楼阁庄严,长江浩瀚,境界高远,气象万千。观画有杜甫“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故古今”诗句的慷慨激昂之气。这幅画的构思巧妙,意境深远。报恩寺在今天的南京城南门外,实地考察,绝无此景,但是当时的寺内有一“高百余丈”的高塔,登塔远望,大江钟山皆在眼底。石溪并不是按实景描绘,而是通过想象升华,将塔上所见集中概括,用虚实相间的手法,既画了报恩寺,也画了金陵胜景。程正揆评价石溪的画说:“石公作画,如龙行空,如虎距岩,草木风雷,自生变动,光怪百出,奇哉!”《报恩寺图》确实体现了石溪绘画的这种奇光异彩的特点。石溪绘画的这种奇光异彩的特点,与他精神气质和追求表现意境有关之外,还与他的绘画技巧、绘画章法和笔墨有一定的关系。在绘画的构图章法上,石溪与石涛明显不同:石涛是奇而险,巧而妙,用平凡的景致表现有诗意的景象,所以石涛的画简而新奇;而石溪是稳重而妥贴,繁而严密,以厚重见长,有高古之意。这也体现了石溪的品性敦厚博大,不事虚华。从笔法上来说:石涛的用笔轻松自如,流畅跳跃,无所阻碍,心手相应;而石溪用笔浑厚苍劲,含蓄收敛,如棉裹铁,似锥画沙。石溪题程正揆的《山水轴》时论笔法:“书家之折钗股、屋漏痕、锥画沙、印印泥、飞鸟出林、惊蛇入草、银钩虿尾,同是一笔,与画家皴法同是一关纽。”这些话可以看出石溪用笔的追求。石溪的《溪山秋雨图》(图1),描绘的是古木飞泉,高人独坐,体现出一派野逸之趣。浚画用笔苍老劲健,厚重不板滞,秃涩不干枯,笔墨含激情,沉着而痛快。图1溪山秋雨图石溪的绘画创作有深厚的功底和雄健的魄力,风格奇特,让人敬仰和称绝。程正揆:“狮子独行,不求伴侣者也。”吴郁生:“一空依傍,独张赵帜,可谓六法中豪杰。”石溪的绘画功底和艺术风格究竟从何而来呢,张庚认为“盖从蒲团上来”。这话虚玄,无从学起。但从作品看石溪的艺术风格形成要因也就是三点,一是传统,二是生活,三是人品。

  要说传统,石溪的绘画受元四家(黄公望、吴镇、王蒙、倪瓒)的影响很大:构图及皴法的繁密,山川的浑厚、草木的苍茂,取于王蒙;笔法苍莽,取于吴镇;山峦层岩,取于黄公望;平淡简远,取于倪瓒。石溪也仿米氏(米芾、米友仁父子)云山,但曾熙说:“石溪道人当在明季董法盛行之时,独师荆、关,故笔方而骨重,明季以来独树一帆也。”钱杜评石溪临仿文征明的山水说:“不独形似,兼能得其神韵。”而程正揆却说他的笔法“得香光(董其昌)神髓”。这些评论都说明一个问题,石溪是向古人和传统学习的,但不是死守古人的成法,而是兼收并蓄、博采众长、融会贯通。他在题仿董其昌山水跋中说:“春日偶忆华亭仙掌图,变其法以适意。”又说:“拙画虽不及古人,亦不必古人也。”“变法适意”和“不必古人”就是他继承传统和创新精神所在。石溪对传统的继承,与他跟程正揆的交往有很大的关系。程是董其昌的入室弟子,是一个画家的同时还是一个收藏颇丰的古书画收藏家,尤其是对元四家的作品情有独钟,这是石溪深受元四家影响的主要原因。“二溪”交往甚密,情深谊长,常常共悟禅理,探讨六法,品赏古画。石溪在《双溪怡照图》题跋中说:“青溪翁住石头,余住牛头之幽栖,多病尝出山就医。翁设客膝,俟余挂搭。户庭邃寂,宴坐终日,不闻车马声,或箕踞桐石间,鉴古人书画,意有所及,梦亦同趣,因观黄鹤山樵(即王蒙《具区林屋图》),翁兴至作是图未竟,余为合成,命名曰《双溪怡照图》。当纪岁月,以见吾两人膏肓泉石,潦倒至此。”由此看来“二溪”的交往,不只是吃吃饭,“鉴古人书画”,兴至创作是常有的事。

  对石溪来说向传统学习不是目的,创新才是真正的目的,要创新就要从生活中吸取营养,创作山水画就要走进大自然。石溪与自然的接触是他创作的根本源泉。他一生百分之八九十的时间是在大自然的山山水水中度过的,热爱自然山水可以说是他的本性,已到“泉石膏肓”的程度。石溪的家乡武陵是一个风景绝美的地方,清顺治元年(1644年)前后他曾“避兵桃源深处,历数山川奇僻,树木古怪,与夫异兽珍禽,魈声鬼影,不可名状”。石溪出家为僧,云游四方,历览名山大川。他曾在黄山、白岳久居,后定居南京,生活在远离闹市的牛首祖堂山中。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满意:“尝惭愧这双脚,不曾阅历天下名山。”石溪对山水所爱至深,曾在题画诗中云“僻性耽丘壑”以及“云山叠叠水茫茫,放脚何曾问故乡。几时卖来还自买,为因泉石在膏肓”(题《双溪怡照图》诗)。“泉石膏肓”是他热爱山水的真实写照。石溪的绘画艺术让人折服,他的人品更加让人敬仰。石溪性格刚正不阿,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情怀,对艺术的追求勤奋严谨,绝不哗众取宠,虚张声势。他常常警告自己不要懒惰,说:“佛不是闲汉,乃至菩萨、圣帝、明王、老、庄、孔子,亦不是闲汉。世间只因闲汉太多,以至家不治,国不治,丛林不治。《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盖因是个有用底东西,把来龌龌龊龊自送灭了,岂不自暴弃哉!”这一段话说出了他做人的要求。对人他说:“不可有霸滞之气,有则落流俗之习,安可论画。”对画他说:“论画精髓者,必多览书史,登山穷源,方能造意。”常言道:画如其人,画品即人品。石溪的绘画之所以能创造出独特的风格,得到人们的敬仰,经得起历史的考验,与他的人品有很大的关系。

  《泉石膏肓石溪绘画艺术探讨》来源:《美与时代》,作者:张兵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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