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教育部等七部门印发了《关于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师德师风建设的意见》,提出要加强教师思想政治工作、提高教师职业道德素养、将师德师风建设要求贯穿教师管理全过程、营造全社会尊师重教氛围、推进师德师风建设任务等主张,[1]以此勾勒出新时代师德师风建设的格局。人工智能时代的新理念、新技术、新工具突破了传统学习空间、资源、平台以及思维范式的限制,有利于促进教师职业道德“专业化”、提高师德修炼“自觉化”、实现师德研修“泛在化”等,为新时代师德教育的格局构建提供了新思路和契机。与此同时,人工智能与师德教育形态融合的过程也迎来了相应的困境与挑战,师德教育实践展开困难重重。基于此,本文试图厘清人工智能时代师德教育的时代内涵,探讨智能技术介入下师德教育面临的现实困境和突围路径,以期在智能化、信息化、数据化的教育环境生态中培育教师良好的德性与德行。
一、人工智能时代师德教育的内涵
师德,即教师的职业道德,是教师从事教育活动中形成的较为稳定的道德观念、行为规范和道德品质的总和。[2]我国中小学教师的师德发展要求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其一,教师须遵守职业道德“底线”,即教师从事教育劳动过程须遵循国家法律政策条文规定的道德行为准则与规范。如 2018 年教育部出台的《新时代中小学教师职业行为十项准则》中提出教师要坚定政治方向、自觉爱国守法、爱护学生等方面的细化要求;[3]2020 年《教育部曝光违反教师行为规范的十项准则问题》中明确禁止中小学教师收受贿赂、有偿补课、体罚学生等“禁令”与“红条”。[4]这些行为准则和禁令从外在规约上明确了师德的底线行为规范和发展要求。其二,教师须追寻更高境界的“崇高”师德修炼,即回归教师生命本真的内在德性培育。麦金太尔认为,德性是一种优良的、内在的精神品质,[5]师德修炼的最高境界在于引导教师从社会道德规范转向自身德性需求,强化以爱、责任、幸福为导向的自主修为,实现以个体生命自觉为导向的师德内化状态。简言之,师德教育是以“崇高”的师德为指引,以“底线”的社会法律要求为约束,更新教师道德观念、改善教师道德行为、涵养教师精神品质,实现“底线”要求和“高线”需求的平衡,自觉自愿开展教书育人的行为。
(一)培育“教育爱、责任、智慧”等多重意蕴的师德观师德观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潜移默化地制约着教师外化的职业道德行为和道德习惯。人工智能时代处于大数据裂变期,伴随着多元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交织、冲突及碰撞,教师的职业道德认知、情感和理念也发生了变化。为凸显技术时代多元价值的融合和育人本质特性,培养“教育爱、责任、智慧”等多重意蕴的价值观成为师德教育的核心内涵。其一,人工智能时代的师德观应包含教育爱的意蕴,以“爱”为动力之源,促进教师自觉意愿的形成。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让教师置身于“技术犹如上帝的时代”,教育爱成为教师在技术裹挟下发挥主体性优势的情感支柱。[6]是以, AI 时代的教育爱是教师在“人-机”教育环境中逐渐孕育的对学生、对自身、对职业的美善之根,其意蕴在于培育教师的“爱心”,使其在技术场域中形成对鲜活生命姿态的尊重、理解以及接纳意识。其次,人工智能时代的师德观还蕴含着教师责任和使命意蕴,以责任心来强化教师的职业认同和身份建构。教师的职业责任感是教师在内心信念和伦理责任感的推动下,自觉履行职责与使命所持有的心理状态。[7]在科技迅速发展的大数据时期,教师的责任是培养面向未来多元智能发展的人才,因此教师需明确其在技术场域中的角色和伦理职责,培育敬业、勤业、精业的责任意识和信念,不断更新自身的智能结构,提高学生的素质和修养。其三,人工智能时代的师德观是一种暗含理性超越的价值判断,是充满智慧意蕴的一种认知与理解。在数字化教育环境中,教师作为其中关键的信息输入与输出者,其辨别周遭是非、好坏、善恶的师德价值观显得至关重要。也就是说,师德教育应彰显教师的智慧理性之维,以积极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导向教师的“智慧心”培育,秉持公平正义的道德原则处理教学实践中的伦理困境。简言之,智能时代的师德教育须从教师的理念和职业价值观出发,培养教师的爱心、责任心和智慧心,由内激发教师自觉修炼的意愿,主动走向师德实践。
(二)提高“学科整合、信息洞察、人机协作”等专业师能随着教师专业化进程的加快,师德不再是普遍意义上的职业道德,更是一种专业道德。师德的专业特性要求教师协调好道德情感层面的“爱”与道德理性层面的“智”之间的平衡,即教师非但要懂得爱学生,更要掌握如何去爱学生的专业知识能力。人工智能时代背景下,教师可以借助拥有程序化思维的智能机器,如人工智能导学系统、ARVR 仿真技术、智慧化课堂等,以专业化的模式培育学生的道德修养和综合能力。这也要求教师掌握学科整合、信息洞察、人机协作等专业师能,实现严谨治学。第一,随着核心素养理念的深化,人工智能背景下的师德教育要求教师具备跨学科素养和能力,于学科融合课堂中施德育心。部分学校在开展 STEAM 课程的实践探索中,利用传感器、可视化图谱、Scratch 可视化编程软件、3D建模等技术工具整合各学科中交叉、重叠的知识点,[8]这种跨学科的教学模式创新无疑对教师的跨学科整合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教师须提升培育学生德、智、体、美、劳等五育融合的师能。第二,教师敏锐的信息洞察能力亦是师德实践中重要的专业师能之一。在从事教学劳动过程中,教师的信息洞察能力不单是对外在知识型信息的伦理监控和遴选,更是对学生输出信息进行精准判断、分析、反馈的能力。这种洞察能力能够弥补智能机器的弱势,及时观察判断学生的学习兴趣、学习状态和情感体验等,做出适宜的道德选择、判断以及道德行为艺术,引导学生塑造“真、善、美”的品格素养。第三,高超智能技术的掌握和运用扩大了教师与机器协作能力的学习需求。智能技术的介入要求教师学会与智能机器共存共助,掌握人机合作的策略和方法,以协作的方式处理道德伦理困境。人工智能时代,师德教育不仅要实现教师“心”的培育,更要实现教师“脑与手脚”的锻炼,优化 AI 时代教师的知识结构和专业师德能力,以科学、系统、高效的专业维度去爱学生、育学生,使师德施之有“道”。
二、人工智能时代师德教育的现实困境
当前,人工智能与师德教育的融合还处于初级阶段,教师职业道德的培育过程亦面临着认知与实践层面的现实困境:师德培育的主体角色“迷失”,师德内化的客体内容“空泛”,师德涵养的关系文化“消解”,师德考核的评价模式“量化”等,导致 AI 时代师德教育的实际开展状况不佳,收效甚微。
(一)师德培育的主体角色“迷失” 人工智能介入教育的过程必然涉及技术与人的“奇点”,在遭受多元价值观的冲突下,教师主体性也容易受到智能技术的遮蔽,造成师德培育的主体角色 “迷失”。一方面,教师自身作为道德主体的角色迷失,即教师本体的道德需求和价值共识在数据化的侵蚀下发生异化。AI 时代,教师角色存在主体性被智能性取代、“教书匠”角色被个性化程序算法替代、“因材施教”角色被精准智能系统优化等困境。[11]教师主体角色的边缘化,使师德观简化为教师被迫谋生的职业规约或空谈的口号,而非基于教师自身道德需求形成的主体追求。教师的道德价值共识也在“单向度”的技术本位倾向中逐渐淡化,以爱、责任、关怀、宽容、正义等美德为价值标准的师德理念变成了一种外在的负担与枷锁,师德教育成为客观性和外部性的规约。久而久之,教师应付着做好领导交付的分内之事,其主体责任感与师德发展的自主权也逐渐消弭。另一方面,教师作为育人主体的角色迷失,其对智能技术的功利性依赖背离了教师行为背后折射的伦理意义和价值观取向。师德教育的逻辑起点与落脚点在于生德的培育,以师之德育生之德。[12]教师应向学生传递爱、温度、情感与价值观,激发学生生命自由发展的潜能,凸显其与冰冷的智能机器的差异。而当前导学助手、虚拟机器和数据系统等智能化方式带来了“数字鸿沟”“算法歧视”“偏应试化”等教育伦理困境,[13]部分教师片面地追求功利化的技术导向,未考量技术误用对学生身心发展造成的伦理伤害,遏制了学生向善的美好追寻,其育人的主体性价值在“人与机”的错位中逐渐迷失。
(二)师德内化的客体内容“空泛” 人工智能时代,教师价值观念、专业知识结构和专业能力需求的提升,驱动着师德教育客体内容的持续调整与变化。目前,中小学师德教育的内容输送多以培训的形式展开,AI 智能的新技术、新工具也为师德培训样态提供了系统性、专业性、科学性的技术资源支持,但是师德培训的效果却还是不尽如人意。首先,AI 智能与师德培训的融合仍处于初级阶段,人工智能教育的个性化、私人定制化属性特点还未适应和满足师德建设的特点与发展需求,师德教育内容依然呈现趋同化。学校现有的师德培训内容主要遵循着自上而下的规范要求,很少利用人工智能个性化教学、定制化等优势为教师个体需求设计专属系统化的师德教育内容类别。有研究通过对 2017 年“师德国培”学员的调查,发现师德培训的课程内容具有拼盘式的特点,欠缺系统完善,且培训内容很少与信息技术结合。[14]这种缺乏整体系统化的培训模式忽视了不同道德学习阶段的教师道德认知、价值观和师能水平存在的差异,导致师德教育内容较为空泛,缺乏针对性。其次,人工智能时代具有数据集成与资源共享等重要特征,[15]数据化师德资源的快速查找、收集、获得使得学校师德教育资源的遴选变得随意,脱离教师师德实践需求,如人机伦理决策能力、跨学科设计知识能力、技术软件运用能力等。部分学校师德培训的课件随意从互联网上搬用,师德教育的内容脱离教师的德行实践,变成灌输式的一般性知识教育。教师内化的道德知识客体脱离实际和时代需求,教师的道德行为也会发生偏离,知与行的长期疏离便会造成教师道德“失范”行为。是以,AI 时代的师德培训内容如何结合学校实践,根据不同教师的道德学习阶段的差异性和时代需求,为其定制、输送个性化的师德培训内容是一大难题。
三、人工智能视域下师德教育的突围路径
(一)树立“协同式”大教育观,明确师德教育价值取向 “价值取向”是人们按自行的价值观念对不同目标所作出行为方向的选择,[20]即从主体价值观念和需求的角度判断行为的好坏并作出适宜的选择。人工智能时代,师德教育也存在其自身不可替代的价值取向,即在“人-机”交互的复杂教育环境中培养具有良好职业道德的“好老师”。“好老师”的核心内涵就在于教师能否在 AI 时代判断其行为的“应当”与“不应当”,把握好教书育人中的德性与智慧双重尺度,进而作出合理的道德判断与道德选择。人工智能系统和技术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教师的劳动力,但终究无法替代教师在具体教学情境中形成的道德认知、道德判断以及采取的道德行为等,教育技术的不当使用甚至会导致师生行为的异化,产生教育伦理困境。因此,人工智能在为教育者与受教育者赋能的同时,应着重突出教育技术背后“人”作为教育主体的道德判断与价值诉求,树立人机“协同式”教育观,协调好教师、学生、智能机器、环境之间的伦理生态位。
(二)立足“智慧型”校本实践,统整师德教育课程内容学校在职教师的师德教育实践普遍存在目标认知的偏差性,以师德培训形式展开的课程内容也多为学习法律法规和社会规约上对教师职业道德的共性要求,如爱国守法、爱岗敬业等抽象化的硬性规范要求。宏观、空泛、笼统的师德教育内容不仅脱离了教师德性培育的生活实践和 AI 时代的发展,而且忽视了不同教师道德素养能力提升的发展空间,影响教师道德内化。人工智能时代的个性化、定制化的特点恰好能帮助解决这个难题,学校应把握住智能特性和优势,立足于智慧型的校本实践,对校本化的师德教育课程内容进行多元性与融通性的整合。
(三)建构“关怀型”文化,重塑师德涵养的文化生态教师德性的提升与发展需要在其所处的文化场域中展开。若教师德性的价值取向与现代文化的价值精神相契合,则有助于提升教师德性的文化品质;反之则滞后于文化发展的要求。[23]人工智能时代,师德文化在数据洞穴和生命离场的教育生态中逐渐衰化,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建构在机器的介入下缺失了爱、情感与关怀,师德涵养的文化源头枯竭。因此,智能教育时代如何观照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重塑师德涵养的文化生态是师德内化的自主动力。
参考文献:
[1]教育部.关于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师德师风建设的意见[EB/OL]. (2019 -12 -16)[2021 -03 -31].http://www.gov.cn/xinwen/2019 -12/16/con- tent_5461529.htm.
[2]王飞平.教师伦理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3.
[3]教育部.教育部印发新时代教师职业行为十项准则[EB/OL].(2018- 11 -16)[2021 -03 -31].http://www.moe.gov.cn/jyb_xwfb/gzdt_gzdt/s5987/ 201811/t20181115_354886.html.
《人工智能时代师德教育的困境与突围》来源:《当代教育科学》,作者:肖菊梅 周 婷